我和老公周东提着一大堆东西快步朝家走,边走边讨论着年夜饭的菜单。
一进院门,就看见女儿周淼淼顶着大雪,赤着手在冰冷的水里搓洗衣物。
那双手隔着好几米都能看出冻得通红。
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扔在地上,我急忙跑过去,紧紧握住她的手,“淼淼,这雪下这么大,你怎么不进屋?家里不是有洗衣机吗,怎么还要用手洗衣服?多冷啊。”
她愣了愣,扑进我怀里哭泣,说是奶奶让她洗的,说洗衣水不能放过,衣服是她弟弟贴身穿的,必须得手洗。
我抱着她,浑身冰冷,强忍泪水不落,怒气冲冲地踹开门进屋。
屋内暖气逼人,手一接触就刺痛,餐桌上热腾腾的火锅冒着热气,公婆和侄子正在吃得满脸通红。
见到我,婆婆吓了一跳,赶忙站起身,看到女儿后眼神中充满了懊恼。
我根本不相信她是因为担心,分明是懊悔被我抓住了。
公公瞥了我一眼,随即低头看别处,他一生都听婆婆的话,不可能做出这种狠心的事。
婆婆笑嘻嘻地过来,接过周东手里的东西,说:“哎哟,你们回来怎么没提前通知,知道你们回来,妈多做了几道菜。”
我把孩子放在炕头,用被子裹起来,才转过身来。
“火锅香吧?”三岁的侄子在一旁拍手叫好,“好吃好吃。”
我瞥了他一眼,婆婆立马警觉地挡到侄子面前,生怕我对他做出什么。
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菜肴,丰盛极了,我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全都推翻。
“好吃?你们在屋子里暖洋洋地吃火锅,却让我的女儿顶风冒雪洗衣服,我看看你们心肝是不是被黑暗吞噬了?”
我冲着婆婆吼,她也不是吃素的,我们顿时扭打在一起。
周东和公公费劲地把我们拉开,我却依然想往前冲,周东一巴掌打过来。
指着倒在炕上哎哟哎哟的婆婆,他说:“你想干什么,她毕竟是你长辈,那么大年纪你怎么能动手?”
女儿急忙跑过来,为我呼呼作响,关切地问我疼不疼。
我轻轻拍了拍她,示意她继续暖和身体,目光落在她那双还未回暖的手上,满心失望地看向周东。
“那不正是你女儿吗?这么寒冷的天,她竟然还在外面洗衣服,我根本不敢想象。
我这一年没在家的时候,她到底是怎么度过的?你怎么从来不问问你妈?”
话音刚落,婆婆的喊声更大了,我走近又踹了她一脚,炕上铺着厚厚的毡子和棉被,就算是豌豆公主躺上去也觉得舒服,她能摔坏什么。
女儿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喊了一声“爸爸”,周东应了一声,随即转头望向父亲。
“怎么能让淼淼去洗衣服呢?孩子要是被冻着了怎么办?”
我冷冷地笑了笑,他却胆怯得不敢说他妈的坏话。
正当我准备再说些什么,忽然感觉腿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,原来是小叔子的儿子手持奥特曼,一个劲儿地敲打着我。
“你这个坏蛋,陪我去吃火锅!我想吃火锅,周淼淼替我洗衣服理所当然,她的东西都是我的,将来还得赚钱给我买房子。”
婆婆这时忽然没了痛感,迅速站了起来,想用手捂住他嘴巴,可惜为时已晚。
“你和周淼淼一样,都是赔钱的窝囊废!”
我气得差点给他一巴掌,却被周东拉住,“他是我弟弟唯一的孩子,他还只是个孩子,不懂事,你不用跟他计较。”
我被他按着,不由自主被带回我们的卧室,他把门从外面锁死。
“你先冷静冷静,大过年的,都是一家人,别动手动脚的。
你发泄够了,等冷静下来,再出来把这摊事儿解决。”
我心里恨得牙痒痒,暗骂这婆婆活该。
我使劲踢了几脚门,却怎么也踹不开,窗户也没法从外面跑出去。
回想刚才女儿那个小眼神,我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。
当年,我和周东决定去工作之时,是想把女儿一同带走的,婆婆坚决反对,说孩子小,跟着我们出门也是受苦,她留在家里没事还能作伴。
我们也就相信了,交给家里人最放心。
为了让婆婆上心些,第二年我每个月给她五千块钱,只算孩子的护理费。
她尽了心,我也私底下打听过女儿的情况,知道她过得挺开心,我这才放下心来。
后来小叔子有了孩子,我也提议过把孩子接过来,婆婆却说两个孩子有个伴儿,还能培养感情,女儿也不愿意离开,最终没坚持。
一年前,小叔子和媳妇意外去世,孩子托付给二老照顾,我们还额外给了一千元生活费,毕竟这个孩子确实可怜。
哪料到养大了两个白眼狼和一个小白眼狼。
连个三岁的孩子都懂得什么买房赔钱,这肯定是婆婆天天在耳边反复说的结果。
想到这里,我心头越发愤怒。
“把门打开,否则我就报警了。”
周东把门打开,我扫了一眼女儿,她仍旧乖乖坐着,手还未痊愈。
公公正在收拾地上的东西,见我出来,婆婆羞涩地凑过来。
“如英啊,妈也不是故意的,的确不该让孩子这天气出去,我也是心疼你们俩挣钱不容易,想着这不管能省点是点。”
“既然你这么心疼,那你自己做事,你欺负一个五岁的孩子算什么意思?真不行,我就把洗衣机这些东西拿出去卖,反正你也舍不得用。”
我这么一说,她顿时急了。
“哎,不用了,妈还用得上,两个孩子还小,衣服一天一换,妈年纪大了,洗不过来啊。”
周东在一旁缓和气氛。
“妈也知道错了,说到底还是为咱们好,就罚她晚上不许吃肉,好不好,老婆,给我个面子,大过年的,别吵了。”
我心里已经有所打算,哼了声,上炕去看女儿的手伤。
这数九寒冬里浸冰水,怕是冻疮都要起了,我扫眼窗外,雪还没停。
“周东!”
周东脸上露出紧张。
“去买药,你闺女手都没好,你没看到吗?买完药,把炕点上,屋里必须得暖和起来。”
婆婆看我叫周东办事,正要插嘴,被公公瞪了一眼,不得不咽了回去。
侄子扫了我一眼,又瞥了女儿一眼,“奶奶说了,不劳动的女人全是懒汉子,没饭吃。你们俩别指望有人给你们端饭,干脆自己去买饭吃吧。”
我转头看婆婆,她的脸颊涨得通红,瞪着那个不停闹腾的侄子,手舞足蹈地数落了半天,还在屁股上打了几下。
“别听他胡扯,都有饭的,岂会不吃饭。”婆婆辩解道。
周东买完药回家,开始烧炕,随后和公公一道准备晚餐。
吃过饭,女儿自觉地去收拾碗筷,看见那稳重如山的公婆,我轻咳一声,公公立刻抢过碗碟。
“淼淼,一年没见你妈了,肯定有好多话没说完,你们房间差不多暖和了吧,你不是还想给妈妈展示你的满分试卷吗?”
我脸上泛起笑容,“我们的淼淼真是棒极了,居然拿了满分,妈妈得奖励你,走,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。”
望着屋内堆积如山的礼物和包裹,我无奈地吐了一口气,回家的那份喜悦瞬间被浇灭。
我喊了周东,把一个行李箱推给他,那是专门为公婆和侄子准备的过年礼物,绝不能空手而回。
周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没想到我会这么大方,随即搂住我,“果然是俺媳妇心地善良,一家人就不必计较那么多。”
公婆听了对视一眼,拉着侄子叫他道谢,听那敷衍的回应,我忍不住翻白眼。
若非不得已,我现在真想把东西扔了算了。
我挡住正要进屋的周东,“一年没见你爸妈了,好好亲近亲近,你就在那个屋里住吧。”
话音刚落,我便把门关上了。
我给女儿买了不少新衣和玩具,装满了两个行李箱,亲手让她打开箱子,看到她一双眼睛闪闪发亮,我忍不住微笑。
这一年,她应该干了很多活,手上起了厚厚的茧子,皮肤也黑了不少,简直和当初那个离家时的女孩判若两人。
“淼淼,这次跟妈妈走,妈妈给你安排好学校,你还能交很多新朋友,好不好?”
她停下手中的动作,走过来紧紧抱住我,“淼淼可以一直和妈妈在一起吗?”
我的心猛地一疼,看来婆婆又向她灌输了不少无用的言语。
“当然,你是妈妈的宝贝,跟着妈妈一辈子都没问题。”
她显得特别开心,我给她试了每一条裙子,拍了不少照片,等她累了,就直接钻进了被窝。
我给她讲了外面见到的有趣和漂亮的事,也让她分享她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。
她说自己承担了家里的大部分家务,做不好时奶奶会骂她,有一次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,奶奶还打了她一顿。
我连忙问她被打在哪里,她告诉我是屁股。
那个老妖婆,屁股肉厚得打不疼,也看不出伤来。
“妈妈,奶奶柜子里有两个盒子,一个是给我的,一个给弟弟,但我发现弟弟的盒子里全是好吃的,我的只有雪饼。”
“奶奶还说,女孩要少吃肉,吃胖了就不好看,是这样吗?”
我抱着她说,“你别听奶奶的,女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,你还小,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喜欢吃什么,明天妈妈带你去买。”
哄她入睡后,我又整理了一下行李箱,翻出了自己的一些东西,还有我以前放在家的五万块应急钱。
我知道周东一直希望有个儿子,我不想让他把全部感情都给侄子,但没想到他已经到了那种地步。
孩子受了那么多委屈,他却依旧漠不关心,既然他不珍惜,那就当这个孩子没有这样的爸爸吧。
除夕就快到了,经过一整天的忙碌,我起得并不早。
周东看到我起身,说:“饭菜还在锅里热着,自己去吃吧。”
我微微扬起眉头,算是长进了,居然还留了点吃的给我。
打开一看,是剩下的红烧鱼,只剩鱼骨头,锅里还有些大骨头炖的菜,桌上只剩一小块带肉的大葱炒肉,还有盘子里一点凉菜的底料。
我又在奢望些什么呢?给女儿垫了口饼干,这时听见门外乱哄哄地传来吵闹声。
按理说这天大家都很少外出拜年的,可是家里却来了又一拨人。
看到公婆身上穿着新衣,大家纷纷连连称赞,趁两人正开心,我便问起昨天让孩子在外面洗衣服的事。
几拨人来往之后,老公带着怒火走了过来,“这事是不是你说的,你难道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吗?”
我一边给女儿梳着头发,一边冷笑,“你终于知道这是家丑了?到现在为止,你连问女儿难受不难受都没有,你凭什么来责怪我?”
他看向女儿,女儿转头避开他。
我满意地整理着女儿的小辫子,“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?昨天雪那么大,我也走不了,根本没办法。”
心中积攒的怒气让我难以入睡,索性找个人倾诉,不巧她却喜欢搬弄是非,怪我自找麻烦。
这时他才发现家里的东西少了不少,揉了揉眉心。
“姜如英,你偏要在大年头上找气受吗?就为了这点事,你真的打算和我离婚?妈都已经知道错了,难不成还得让她跪下来跟你道歉?”
我轻蔑地哼了一声。
过去他总是偏袒他妈,我忍了;他对侄子好我也忍了,可他们怎么能虐待自己的亲生女儿?在他嘴里竟然只有这么点事。
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,周东拉着我说,让我过去解释一下,说这是个误会。
我当然拒绝了,我们扯着的时候,女儿拉了拉我的裤腿。
“妈妈,那个二奶奶经常来咱家,他特别喜欢我,每次只抱我,从来不抱弟弟。”
我的动作顿时僵在那里,几秒钟后才收起情绪,严肃地注视着她,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。
“淼淼,她是怎么抱你的?爷爷奶奶知道这事儿吗?”
女儿眼眶泛红,带着害怕的神色说,“奶奶说,是因为人家喜欢我才抱我的......”
女儿强忍着泪水,小心翼翼地攥着我的手。
我脸上的血液瞬间涌满全身,挥开周东,猛地冲向那房间,一巴掌甩了过去,“你这死老东西,竟敢对孩子动手,脸皮都不要了是吧!还脸皮吗!”
老女人在一旁尖声喊着,“你们看,她就是疯了,我没给她做饭,她就打我,现在又疯了开始打人,这日子还怎么过呀!”
说完,她冲上来想拉架。
我反手一个巴掌打过去,公公也一巴掌,侄子也挨了一巴掌,周东见状踌躇不前,我便趁机上前,左右手不停地挥舞。
“你们周家从根儿上就是一锅烂泥,重男轻女不说,你这亲奶奶居然眼睁睁看着别人对亲孙女动手,我告诉你们,这样的恶行迟早会遭天谴。”
周东还想走过来捂我的嘴,我又一巴掌打了过去,“我要和你离婚,你别留恋了,去跟你妈和你侄子过你的生活吧!”
听到门外汽车的鸣笛声,我抱紧女儿,拖着行李,一点也不留恋地离开了。
其实我昨天就开始找车了,尽管心里没抱太大希望,毕竟今天是除夕,但奇迹似的我真找到一辆顺风车。
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。
“女士,您报警的事情我们已经了解了,但因为缺乏证据和目击者,很难采取实质性行动,最多只能给个警告。”
虽然失望,但我在众人面前郑重声明,他死之前绝不敢抬头。
我带着孩子回了娘家,父母见到我们的那一刻,先是震惊,紧接着满是喜悦。
“让我看看,这是谁啊,是姥姥的淼淼嘛,快进屋。”
我爸帮我扛着行李,眼神警惕地望了望后面,确认没人跟踪才跟着我们进了屋。
等到激动的情绪渐渐消散,我妈才开始觉得哪里不对,便问起周东的情况。
听我说要和他离婚时,她脸上满是不赞成,但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清楚后,她抱着淼淼,满是怜惜。
“这周家的人真让人失望,我的小淼淼,要不是当初送回我这儿带着,岂不是更好。”
是啊,当年我妈也曾想帮忙照顾孩子,可婆婆坚决不肯,说自己身体结实,看我们给出钱后,更加不愿放手。
这还是我结婚后第一次回家过年,前些年家境拮据,孩子还小,我不想让他们操心,可后来手头宽裕了,周东却不肯和我一同回去。
因为这事儿,我们每年都为此吵架,爸妈左右为难,结婚几年,我总觉得做得不够好,既对不起丈夫,又亏欠孩子。
我第十三次冷漠地挂断周东的电话,干脆直接把他拉黑。
虽然家中只有我一个孩子,但有淼淼陪伴,也让家里增添了不少热闹。
她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,这一年,被那个“老妖婆”磨练得更加听话了。
她兴奋地给我展示拜年时带回的糖果,看着她脸上的笑容,我对自己的决定更加坚决。
到了初二,周东一大早带着一家人登门而来。
刚进门,他就向我爸妈跪下,诚恳地说做丈夫没能起到应有的桥梁作用,已深刻反省,保证不会再让我们母女吃苦。
那个老妖婆拉着我妈的手,结果被我妈甩开。
她尴尬地抿了一口茶,想掩盖窘态,“亲家母,我知道自己错得离谱,如英这么好的儿媳我没好好珍惜,你和周东能走到今天,也不容易,这回我给你正式道歉,好不好?”
说完,她眼神盯着我的座位,忽然跪了下来,幸亏我早有所防,及时带着淼淼躲开了。
她跪地自责,不住拍打自己,哭着求我回家,一家人好好过个年。
我爸妈身为体面人,从没见过这种场面,试图扶她起来,却怎么也扶不起来。
我示意她们不要介入。
果然,她看到没人阻拦,咬紧牙关撑住了自己,她睁开双眼,却发现我不在身边,此刻我正专心给淼淼剥橘子,她立刻情绪崩溃。
“姜如英,你这是想要逼死当婆婆吗?我都已经跪下求你了,你还想怎样?”她喊道。
我抬头瞥了她一眼,说:“大过年的,别在我家胡说什么死活,我管不了你想干嘛,你活也罢,死也罢,回你自己的家去,别祸害我家的福气。”
她朝我怒瞪,干脆站起身来,冷声道:“姜如英,这可是你提出来要离婚的,周淼淼只是赔钱货我们才不稀罕。”
她转头对周东说:“我们周东事业有成,好多姑娘往上贴,回头还能给我生个孙子,你可就难说了,二婚带个孩子,我看没人要你!”
说完便拉着周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我忽然想起,赶紧跑出去说:“初八民政局上班,别忘了过去把婚离了。”
回到屋里,我喷了点空气清新剂,真是的,这空气都变臭了。
初七那天,我主动联系了周东,提醒他别忘了去办离婚手续。
结果,他说没同意,让我早点带孩子回家,否则他报警控告我拐带小孩和携款潜逃。
我看着被挂断的电话,心里只觉得这个世界疯了。
我联系了当初打听八卦的那个闺蜜,打听了具体情况,她的消息确实灵通。
她告诉我,周家已经公开说了,要办离婚再娶,但我带走了一年的劳动收入,他们要全部拿回来才肯同意离婚,否则就拖着,不难找回这些钱。
听完这些,我真的无语极了,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底气这么嚣张。
离婚算了,年过完,我抱着满心不舍的淼淼,告别了慈爱的父母,回到打工的地方。
刚进家门,周东已经在那里。
再次见面,仿佛隔了一个世界。
我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,一边想着顺手带上的养生壶。
“那个是我买的,我也没怎么用,给我转回来吧。”
我伸手去碰电饭锅,他却说那是他买的,空气炸锅也是他的。
确实,这些东西我们都觉得需要,但我太忙,就让他去采购,按理说是他花的钱。
“你不是说不打算离婚吗?这些都是咱俩的共同财产,和你有没有权利无关。真要离婚,我立刻给你转账。”
他随即闭嘴了。
剩下的东西我都没动,也都不贵,怕真到离婚那会儿,还要为几个锅斤斤计较。
“那家小店当初也是我家里出钱的,所以你就别念了。”
我们俩出来打拼了几年后,自己攒下钱开了一个小店,卖些吃的。
我原本没打算要这店铺,这地方不怎么利,于我而言,没多大发展空间。
他见我不争这小店,脸上的阴郁瞬间散去,还想送我过去,我坚决拒绝,可不想让他知道我住哪儿。
从找房子到安排学校,我忙活好几个月,才慢慢步入正轨,手上资金也见底。
没有什么启动资金,我又开始摆地摊,虽然辛苦,但心里还有盼头。
我最担心的是淼淼刚来不久,交不到朋友或者被孤立。
观察了一阵,她适应得挺好,我心里总算放了块石头。
放学了,她就伴着我一起摆摊,我心里有点愧疚,可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家。
我帮她把围巾捋紧,轻声说:“妈妈挣多点钱,就让姥姥姥爷接你过去,好不好?”
她露出甜甜的笑容,点头答应。
“哎,我早说你当初非得离婚干嘛,现在活得还不如和我在一起,这大冬天冻成啥样了?”我抬头瞥见周东,人模狗样地穿得挺帅。
其实周东长得还不错,这些年赚了点钱,也开始注重打扮,可能这也是他妈妈有底气的原因吧。
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,年纪看上去还很小,瞥了我一眼,眼里满是敌意。
“姑娘,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人都没离婚吗?我劝你别浪费时间,他们家特别看重男孩。”
女孩冲淼淼投去一瞥,“大姐,你们之间的感情早已破裂,还是赶紧离了吧,你要是答应,我能给你几万块,也省得孩子受苦受难。”
算了,善意的劝告根本不会打动死心的人,我干脆闭嘴,“两位要是不找麻烦就请让一让,别挡着我做买卖。”
我租的小车摊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,他冷笑了一声,转身开车离开了。
虽然没拿出什么实证,但我觉得他就是冲着闹事来的。
不过这不重要,我觉得自己离婚成功的日子不远了,只希望那个姑娘能加把劲。
我的小吃摊虽说简陋,但才开几周,生意就越来越好,名声也传开了。
也许其他的我不擅长,可是做吃的我很有把握,这也是我敢提离婚并放弃摊位的原因。
甚至积攒了不少忠实客户,照这个势头发展,这一年我就能够重新租一个正式的店铺。
不知道那个女孩出于什么心理,后来隔三差五就会来我这儿,点点东西吃,我也不好意思赶她走。
时间一长,也熟悉起来,通过她我还能了解周东的动向,虽然我并不太关心。
隔了段时间,她再次来时,脸上全是泪痕,我递给她一张纸巾。
她眼泪像断了闸门般流下来,哽咽着告诉我周东认识了一个白富美,两人情投意合,而她就被甩了。
这让我大感意外,那白富美眼力也不怎么样,她说是来跟我告别的,因为要去别的城市了。
这时候,我们彼此产生了共鸣,都是被同一个男人所伤,可她明显比我幸运。
女孩离开没几天,我就在自己的摊位前看见了周东他的母亲。
刚起初我没认出来,以为只是路过的行人,还是淼淼看出来了,告诉了我。
她看我盯着她,走过来,“哟,这真是可怜,还是回奶奶那儿吧,奶奶至少没让你整天在外面冻着。”
我看了看女儿,之前给她找了个课后的小饭桌,可今天那边有事,她才跟着我一起来的。
不过这些事情没必要对外人多说。
“我说过你吧,你以前无论怎样,儿子都养着你,至少不用这么辛苦。
现在我儿子有女朋友了,还听说家境不错,你后悔了吗?”
我懒得搭理她,可她就是死缠烂打不肯走。
“难道你忘了,你儿子还没办离婚手续呢,他这是出轨,要是我告他,你们连分钱的机会都没有,还是收敛点吧。
我要不发个视频,顺便给你们曝光曝光?”
棚子里的客人听得乐开了花,有的掏出手机,有的站出来支持我。
“你等着,你以为我们稀罕你啊?只要你心不软,我这就回去让周东找时间去办手续。”
我笑了笑,“赶紧点儿,我天天盼着哪。”
周东他妈走得越来越快,朝公交站方向去了,坐公交还要回来看看我的闹剧,他们周家真没一个靠谱的。
低头看见淼淼在帮忙,心里默默加了句,淼淼除外。
有顾客问我需不需要帮忙,我摇头谢绝。
“不过谢谢你们这么义气,今天全场打八折。”
大家纷纷鼓掌。
有人加了单,有人叫上朋友,还有人在朋友圈帮忙宣传。
挺不错,赚得值当。
果然,没过几天,周东又来了,他还是开车过来,可副驾驶的人没有下车,我轻哼了两声。
“你带身份证了吗?现在去离婚吧。”
我冷笑一声,“你没别的事吧,没看到我正忙着吗?这事不该提前说不说?我现在没空。”
他瞟了眼棚子,“装什么,里面就几个人,装得好像这点事儿会耽误你多少时间一样,我今天就有空。”
“你不会后悔了吧?不过已经晚了,我再结婚了,你没机会了。”
我给了他一个白眼,冷冷道,“我巴不得呢,要是你能把我今天的损失赔给我,我立马过去找你。”
他掏出钱包问,“多少?”
我说,“两千块。”
他当场笑出声,说我怎么不去抢劫算了,我死死地要了两千块,他竟然还想跟我讲价,结果接了个电话,回头瞥了我一眼。
“宝宝,……”
他扫了我一眼,转身走到一旁,真是没谁会把这话听进去。
电话挂了,他当即给我转了两千块,我也没费什么口舌,马上收拾摊位打车离开。
手里捏着那本绿皮本子,我这才觉得心头的气终于吐出去了。
他开了好一段路,忽然又折回来,“头年的钱你总不能不转我一半吧?”
我回他说,“你现在还差这点钱?我把钱都投给淼淼的教育金保险了,本来就是为她挣来的,花在她身上算合理,要是不服你就去告我好了。”
大概是真的遇上了白富美,那天之后,他就不再找我,也没再提过那笔钱。
没多久,他结婚的消息是村里那个八卦的朋友告诉我的,当然,那人来找我只是为了分享个笑话。
她说村里办酒席那天,准备了气球和红毯,偏偏赶上初春的第一场雨,村里的土路瞬间泥泞不堪。
新娘怎么劝都不肯下车,她脸上的嫌弃之色毫无掩饰,最后还得周东背着她一路走进室内,进了门还一路甩脸子,什么都不满意。
最好笑的是改口环节,司仪说改口费是一万零一,新娘当场掏出来看,发现只有一张红票,其他全是废报纸,当场气炸了,非得看到现金才继续。
结果硬是跑镇上去取了现金,婚礼才得以进行。
婚礼结束后,新娘就离开了,说自己根本住不惯农村。
总之,那场婚礼笑点百出,估计未来几年,村里的谁家办婚礼都会被拿出来反复讲这事。
笑过之后,我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道,终于重获自由,我把父母接过来,也开始考虑租店面了。
无论身处何方,只要亲人团聚,那方才是真正的家。
当我准备开店的消息传开,最开心的人是那些老顾客,同时他们也是最失落的,因为我的新店并不在附近。
找店铺时,我顺道经过了以前的那个店面,停下来细看了一会儿,发现生意并不理想,几乎没人进门。
正当我转身欲离开时,一名店里的服务员叫住了我。
“英姐,是您吗?”
既然被认出了,我也便没走,毕竟我没有什么可害羞的。
她见到我非常高兴,关切地问起近况,我没有提起开店的事情,只简单交代了几句,“你们怎么样?”
环顾四周后,她才开口说,自从我离开以后,周东换了人管理,客流量逐渐减少,老顾客们一直打听我的去向。
周东曾表示我很快会回来,可顾客们等了又等,最终没等到我,老客户逐渐流失,新顾客多是一次性的。
尤其是他认识那个有钱的白富美后,心思全不在店里,连去找人都难,现在他们打算把店转让了。
“英姐,你还会回来吗?”
我轻轻摇头,向她道别。
其实这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,那个店铺正是靠我的手艺打响名声,大家认可的是我的技术,周东并不擅长经营,连几分钱都精打细算。
说白了,我才是这家店的核心灵魂,但那时候我们是夫妻关系,不在乎这些。
每次聊天时,他总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,我也未曾反驳,或许因此他母亲误会,觉得儿子无所不能。
更可怕的是,他自己也深信不疑,不用花心思经营,就任由店铺自由发展,仿佛开店赚钱会自动进他兜里。
这次选店我格外谨慎,反复考察、细心观察,最后选了一个地段极佳的店铺,价格也不便宜,我们的生活因此变得紧张起来。
由于店铺还在装修,我依然选择在远一些的地方摆摊,周东的母亲又来到了这里,我干脆不理睬她。
她站在那里有那么一会儿,随后走近买了点东西,直接进入买卖环节,我觉得没必要因为钱耽误自己,任她随意找地方住去。
等了好一会儿,她总是欲言又止,眼神不停地在我身上游移,终于开口说道:“如英,你这么累,不如回店里去做事吧,既然你们不能成为夫妻,做合作伙伴也不错。”
我抬头看向她,脸上丝毫没有笑容。
她紧握着衣服的边角,轻声说:“也不是白让你干活的,工资还是会给你。”
我冷冷回应:“您儿子不是很有实力吗?既能赚钱也会做生意,找我做什么?我这靠男人活的人懂得什么?”
她顿了顿,哑口无言,哪家高薪聘请我,我都直接拒绝。
“酱油瓶子洒了,想要去扶的也只能是你,迟了,劝你还是回去吧。”
没过几天,我听到了店铺已经倒闭的消息,而且赔了不少钱。
周东希望他的白富美妻子能借给他钱周转,她表面上很配合,转头却携款潜逃。
他去报警后才明白,原来那位白富美只是假象,实际上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杀猪盘,专骗有钱人。
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,还办了好几张信用卡和贷款,背负起近百万的债务。
最终,落得个身无分文、负债累累的结局。
听闻消息的第二天,我立刻通知了老客户,决定换个地方摆摊,以免再次被骚扰。
换了地方第二天,老客户告诉我,那两个人果真来过新地点找我,幸好我先一步搬了。
听到这些后,我特意跟淼淼说了这件事,她有权知道真相,我一遍遍叮嘱她,也和双方父母反复强调,如遇到他们尽量避开。
我刚搬进新店当天,村里的那帮八卦妇女又给我带来了最新的消息,说前些时候周东他妈回老家去了,不仅开始重新种地,连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都被卖掉了。
结果那些催债的人竟然跑到了农村老家,家中根本没什么贵重物品,于是一顿乱砸,他妈试图阻拦时,遭到一推,腰部重重摔下去,看来恐怕要半身不遂了。
他爸照顾着她,每天还挨骂,索性也不管了,整天出门打牌,那孩子更是天天在前街后巷闲荡。
因为饿了,抢了大人们的零食,结果被狠狠揍了一顿,耳朵遭了重击,恐怕要戴助听器一辈子。
两家人之间的官司至今还没结束。
我只感激自己早早脱出那个家,否则真是太难熬了。
新店开张后,许多老顾客依旧光临,还帮忙带来了不少新客户,生意一天比一天兴隆,我也开始着手招小员工。
“老板,我们还在招人吗?”
我抬头的瞬间,看到周东,感觉仿佛过去了好几个世纪。
实际上不过短短半年光景,他的身形瘦削了许多,整个人似乎比以前苍老了整整十年。
他也感到十分诧异,“是如英吗?”
环顾周围一圈,他颤抖着嘴唇,指向那家店铺,“这是你开的店?”
我低头继续手头的工作,淡淡回道,“不好意思,男员工的名额已经招满了。”
他还想纠缠不休,我立刻叫来个身高一米九、体重两百斤的员工,原本是怕客人闹事,没想到这家伙第一个就“出手”了。
随后,他几乎天天都来,央求我收留他,声称自己已经悔改,现在急需一份工作,但我始终一再回绝。
看着他转身离去的目光,心里涌上一股寒意,我每天都亲自去接淼淼,没想到店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。
看到那被砸得粉碎的玻璃碎片,还有收银台里不翼而飞的零钱,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报警。
警察在他乘坐的开往外省的长途车上拦截了他,到了这个地步,他却还在责怪我。
“姜如英,这都是因为你要离婚,如果我们还在一起,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,你毁了我的美好人生!”
正因如此,我挣扎了很久,他进了监狱必然会留下案底,我又担心这会影响到孩子将来的发展。
最终,我依然决定不取消,那一回的妥协,后面必然是数不清的妥协,我不能让孩子和我一起在各处躲避藏身。
半年之后,我的第一家分店盛大开业,我捂住淼淼的耳朵,与父母一同欣赏那绚烂的鞭炮声。
又过了一年,如今,我们每个人都收获了属于自己的小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