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白了,有些工作,接了就是背锅。
就像一家公司现金流断裂,负债百亿,老板把你从隔壁部门提拔成CEO,告诉你:“小王,我相信你,给我三个月,把公司做到世界五百强。”你除了回一句“好的老板,收到老板”,还能干啥?
1944年8月的瓦尔特·莫德尔元帅,接到的就是这么个活儿。
他的新职位是德军西线总司令,前任们刚刚在诺曼底创造了军事史上最壮观的“资产清零”案例——40多个师被打成筛子,45万员工直接“毕业”,其中24万是永久性离职。
而他对面的“收购方”盟军,正琢磨着在塞纳河畔办一场盛大的“清算派对”,把剩下的德军主力也一勺烩了。
莫德尔,这个在东线以“救火队长”和“防御大师”闻名的狠人,外号“开水壶”,意思是脾气火爆,要求高到能把人煮熟。
他一来,就想把东线那套“空间换时间,不行就死磕”的KPI考核体系搬到西线。
可他打开账本一看,差点当场心肌梗死。
账面上是什么?
整个西线,德军能开得动的坦克,满打满算100辆。
这是什么概念?
对面的美英联军,光是先头部队的坦克就超过2000辆。
这不是打仗,这是开着拖拉机去挑战变形金刚军团。
再看天上,德国空军能飞的飞机,凑吧凑吧570架。
盟军呢?
超过14000架。
坦克优势20:1,飞机优势25:1。
这数据摆出来,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军事分析师都会认为,这仗没法打了。
这已经不是战术层面的问题,这是物理层面的碾压。
就像你拿着计算器,对面拿着量子计算机,比的都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。
盟军的战斗机群像一群城管,追着塞纳河上所有桥梁玩定点清除,德国空军的抵抗,用“虚弱”两个字形容都算夸奖了。
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王牌飞行员,比如休伯特士官长,在万米高空拼了老命干下一架四引擎轰炸机,结果自己也被打成重伤,飞机报废。
这种胜利,就像你跟泰森打拳,打掉了他一根头发,自己被打断了三根肋骨,属于“精神胜利法”的范畴,对战局毫无意义。
莫德尔起初还想挣扎一下,在塞纳河右岸勉强凑了四个师。
但这些“师”,不过是些番号,重装备基本在诺曼底大甩卖时丢光了,剩下的都是些惊魂未定的散兵游勇。
他很快就发现,自己面对的不是东线那种虽然人多但装备相对粗糙的苏军,而是武装到牙齿、后勤堪称奢侈的工业怪兽。
更要命的是公司内部的“企业文化”。
他的顶头上司希特勒,是个活在自己PPT里的董事长,总觉得只要精神原子弹够足,就能反败为胜。
董事长还派了个“监军”,炮兵上将瓦尔利蒙特,来西线“见习”。
这位老兄在“720”刺杀事件里受了点伤,正急着表忠心,于是天天鼓吹“就地反击”。
他找到装甲兵上将埃贝巴赫,逼着人家在主力都在跑路的情况下,回头去偷袭盟军。
这操作有多魔幻?
等于公司大楼着火了,所有人都往外跑,董事长派来的秘书拦住消防队长,说:“别跑!你现在冲进董事长办公室,把墙上那幅画给我抢出来,这是表忠心的最好机会!”埃贝巴赫这种一线经理人都要疯了,他知道这是送人头,建议先撤过河再打伏击。
但瓦尔利蒙特就是不听,还给莫德尔发电报,说“我对成功充满信心”。
信心?在25:1的空中优势面前,信心这玩意儿,一文不值。
莫德尔终于从“东线经验”的迷梦中被现实的大嘴巴子抽醒了。
他意识到,再在塞纳河硬撑,就是又一个“法莱斯口袋”,又一场大型的集体葬礼。
他采纳了下属的建议,放弃死守,全线后撤。
他想在撤退中把零散的装甲力量重新捏成一个拳头。
这个决定,让盟军统帅部都吃了一惊。
他们原本的剧本是德军节节抵抗,从塞纳河退到索姆河,再到马恩河,一步步被消耗,最后在“齐格菲防线”迎来终局。
没想到莫德尔直接撕了剧本,选择了“一溃千里”。
这下,盟军的突击变成了全线追击。
场面一度非常难看。
溃退的德军挤在渡口,成了盟军飞行员刷KPI的绝佳靶子。
扭曲的钢架和烧焦的尸体绵延几十公里,推土机都开不过去。
装甲专家埃贝巴赫将军,那个被逼着去“表忠心”的倒霉蛋,在亚眠连同指挥部一起被英军端了,毫无价值地成了俘虏。
9月初,战局崩坏到了极点。
蒙哥马利四天狂飙314公里,解放了布鲁塞尔,顺手拿下了世界第一大港安特卫普。
巴顿的部队也逼近了德国边境。
德军第15集团军,B集团军群唯一还算完整的部队,被死死地钉在原地,面临被整个吞掉的危险。
就在这时,莫德尔这位“开水壶”终于烧开了。
他情绪失控,下了一道堪称疯狂的命令:让第15集团军的步兵师,去攻击英军装甲军的侧翼,杀出一条血路。
这道命令后来成了攻击他不懂军事的“重要罪状”。
说白了,这就等于让一群拿着菜刀的保安,去冲击一个装备了重机枪的银行金库。
这命令根本无法执行,也确实没被执行。
冷静下来后,莫德尔才发布了更现实的命令,让部队赶紧跑路。
但此时,整个B集团军群的指挥系统已经乱成一锅粥,通讯不畅,建制混乱,像极了一个大型传销组织被警察突击后的现场。
而最重要的本土防线“西墙”,几乎无人防守。
这是莫德尔军事生涯的“第一个灾难”,他“第一次无法改善”的局面。
他向希特勒提交了一份堪称“天真”的报告,要求补充30个师和20万新兵。
这报告如石沉大海。
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,任何挣扎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他终于承认:“盟军无限的空中优势,类似于1940年的我们……他们可以推进到他们想要去的任何地方。”
绝望之中,莫德尔做了两件事。
第一,他向希特勒建议,自己干不了这个西线总司令,这摊子太大,得请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来镇场子。
他推荐了被罢免的老元帅龙德施泰特。
这操作让身边的人都惊了,相当于一个焦头烂额的CEO主动跟董事长说,我不行,把前前任请回来吧,他名气大,能稳住股价。
希特勒居然同意了。
这既是承认局势烂到家了,也是对莫德ler连战连败的小小惩戒。
于是,莫德尔仅仅当了18天的西线总司令,就被“降职”回B集团军群司令。
然而,历史的魔幻之处就在于此。
在莫德尔离职的最后一天,他穿着短皮外套,戴着单片眼镜,站在地图前,歇斯底里地发布了一堆命令,大部分都没什么意义。
但其中一道不起眼的“口头命令”,却像一只蝴蝶,在遥远的未来扇动起了一场风暴。
这道命令是:把精锐的党卫队第2装甲军调往荷兰北部的阿纳姆地区休整。
这支部队刚从法莱斯地狱里爬出来,被打得七零八落,需要补充和修理。
阿纳姆,在当时看来,是个远离前线的、安静的后方。
把他们扔到那里,合情合理。
莫德尔下这道命令时,可能只是想把这支烫手山芋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一下。
可谁能想到,仅仅10天后,盟军发动了人类战争史上最大规模的空降作战——“市场花园行动”。
他们的目标,正是通过夺取包括阿纳姆大桥在内的一系列桥梁,一举突入德国腹地。
然后,他们就一头撞上了正在阿纳姆“度假”的党卫队第2装甲军。
德国的“奇迹”就这么出现了。
莫德尔,这位在西线总司令任上输得一败涂地,被下属讥讽,被上级“放弃”的元帅,在他职业生涯最狼狈、最失败的18天里,无意中埋下了一颗钉子。
这颗钉子,最终戳破了盟军“圣诞节前结束战争”的美梦,让战争又拖了8个月之久。
他没能挽救法国的败局,却用一个失败者的无心之举,导演了一场意想不到的防御胜利。
这或许才是战争最深刻的黑色幽默:最精妙的计划往往一败涂地,而最伟大的胜利,有时仅仅源于一个美丽的意外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