创作声明:本文为故事创作,地名人名为化名,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,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,仅用于叙事呈现,请知悉
"老陈,我求你了!就当是借的,我写欠条,分期还!"
"别说了,厂里真的没钱。"
"我老婆在ICU躺着,就差这8万做手术!"
"那是你家的事,跟厂里有什么关系?"
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拒绝声,我看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妻子,手指颤抖地挂断电话。
从那天起,我再没踏进过工厂半步。
谁能想到,三个月后的深夜,厂长会跪在我家门口。
01
2023年10月15日,星期天,下午三点。
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,我坐在ICU外的长椅上,双手抱头。手机里银行卡的余额显示:3284.50元。
"陈建民家属!"护士推开门,"病人情况不稳定,必须尽快手术,请抓紧时间准备手术费。"
"护士,能不能再宽限两天?我正在想办法。"
"已经拖了三天了,再拖下去,后果你们自己承担!"护士转身离开,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我叫陈建民,今年42岁,在宏达机械厂干了整整18年。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徒工,一步步做到技术主管。厂里那些进口设备,德国的数控机床,日本的精密仪器,没有我搞不定的。工人们都叫我"陈师傅",说跟着我干活踏实。
18年前,我刚进厂的时候,还是个愣头青。记得第一天上班,看着那些庞大的机器,听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,腿都是软的。
是老师傅们手把手教我,从最基础的车铣刨磨开始,一点点学起来。
那时候为了学技术,我住在厂里,每天第一个到车间,最后一个离开。
慢慢的,我不仅学会了操作,还自学了德语和日语,专门研究进口设备的说明书。
2015年,厂里花800万进口了一台德国的五轴联动加工中心,安装的时候出了问题,德国工程师搞了一个星期都没搞定。
我仔细研究了电路图,发现是一个接地线的问题。
改正后,设备完美运行。从那以后,厂里的人都知道,陈建民是个技术狂人。
可现在,我这个技术狂人,连8万块钱都拿不出来。
妻子秦玉芬是10月12号突然倒下的。那天早上她还给我做了早饭,说中午想吃糖醋排骨。
她知道我最近为了赶一批订单,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月了,想给我补补身体。
谁知道上午10点,邻居王大妈打来电话,声音都在发抖:"建民,快来!你媳妇在菜市场晕倒了!"
我扔下手里的活就往医院跑。看到玉芬躺在急诊室里,脸色苍白,人事不省,我的腿一下子就软了。
脑溢血,必须立即手术。
医生说得很直接:"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,准备15万。先交8万,马上安排手术。"
"医生,能不能先手术,钱我慢慢凑?"
"这是医院的规定,我也没办法。你们抓紧时间吧,病人的情况不等人。"
这三天,我几乎跑遍了所有能借钱的地方。
房子是五年前买的,首付都是借的,现在还在还贷款,每月3500。
想去银行贷款,人家一查,说我负债率太高,不符合条件。
车子卖了,那辆开了6年的二手桑塔纳,当初花了5万买的,现在只卖了2万8。买主还是看在急用钱的份上,才给了这个价。
亲戚朋友那里,能开口的都开了。
大姐夫做小生意的,拿了1万。"建民,不是姐夫不想多给,最近生意不好做,手头也紧。"
表弟在工地上干活,东拼西凑了5000。
"哥,这是我准备结婚用的,你先拿去救急。"
玉芬的娘家更是倾囊相助。
岳父岳母把养老的钱都拿出来了,2万块,一分不剩。
老人家拉着我的手:"建民,救玉芬要紧,钱的事以后再说。"
妹妹在外地打工,连夜赶回来,带了3万。那是她准备给孩子交学费的钱。
就这样,东拼西凑了4万多,还差8万。
手机响了,是小舅子打来的:"姐夫,我这边又凑了5000,一会儿转给你。"
"够了够了,你们也不容易。"我声音哽咽。
小舅子在县城开了个小饭馆,本来就不富裕。为了凑这5000块,他把店里的一些设备都当了。
"姐夫,要不你找厂里想想办法?你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。"
找厂里?我苦笑了一下。
其实昨天我就想过这个办法。
宏达机械厂,资产过亿的大厂,年产值3个多亿。
上个月刚给管理层发了200万的年终奖。
厂长陈国强去年换了辆奔驰S级,80多万。
副厂长的儿子结婚,婚礼花了80万,请的全市最好的酒店。
8万块钱,对他们来说,就是一顿饭钱。
就在上个月,厂里采购了一批茅台酒,说是用来招待客户的,一下子就是50万。
财务主管新买了块劳力士,在厂里到处显摆,说是限量版,30万。
可是,开这个口...
18年了,我从来没有向厂里提过任何个人要求。别人请假,我顶班。
别人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,我接手。每次设备出故障,不管多晚,一个电话我就赶过去。
去年春节,大年初一,德国进口的那台激光切割机突然罢工。
一批军工订单等着交货,耽误不得。
我二话没说,扔下年夜饭就赶到厂里,一修就是两天两夜。
事后,陈厂长拍着我的肩膀说:"老陈,厂里有你这样的人,是我们的福气。"
现在,我需要厂里帮助的时候...
"姐夫,你还在吗?"
"在,我再想想办法。"
挂断电话,我在走廊里来回踱步。ICU的门紧闭着,里面躺着我相濡以沫20年的妻子。
20年前,我们结婚的时候,什么都没有。租住在厂里的单身宿舍,一间不到20平米的小屋。
玉芬从来没有抱怨过,她说:"有你在,住哪都是家。"
那些年,为了省钱,她舍不得买新衣服,一件外套穿了五六年。
我加班的时候,她就在厂门口等我,不管多晚。
冬天的时候,她会带着热汤;夏天的时候,她会带着绿豆汤。
工友们都羡慕我,说我娶了个好媳妇。
是啊,这么好的媳妇,现在躺在ICU里,我却连救她的钱都凑不齐。
手机又响了,是徒弟小刘:"师傅,嫂子怎么样了?"
"还在ICU。"
"师傅,我们几个凑了2万块钱,不多,您先应急。"
"不用不用,你们挣钱也不容易。"
小刘今年28岁,三年前结婚,去年刚生了孩子。
一个月工资5000多,除去房贷、奶粉钱,能剩下多少?
"师傅,您就别跟我们客气了。当初要不是您手把手教,我们现在还是小工呢。钱一会儿就转给您。"
电话那头传来几个熟悉的声音:"陈师傅,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!"、"师傅,您就收下吧!"、"陈师傅,嫂子一定会没事的!"
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。
这些工人兄弟,每月工资也就五六千,上有老下有小,日子都不宽裕。可听说我有困难,二话不说就凑钱。
放下电话,我靠在墙上,泪水止不住地流。
晚上11点,我终于下定决心,拨通了厂长陈国强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:"喂,老陈啊,这么晚了有事?"
背景音很嘈杂,似乎在KTV,还能听到女人的笑声。
"陈厂长,我...我想跟您借点钱。"
"借钱?"声音明显冷了几分,"你等一下,我出去接电话。"
过了一会儿,背景音安静了:"老陈,借多少?"
"8万。"
"8万?你借这么多钱干什么?"
"我老婆脑溢血,在ICU,急需手术费。"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:"老陈,不是我不想帮你,厂里最近资金确实紧张。上个月的货款还没收回来,工人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。"
工资发不出来?我差点笑出声。就在昨天,我还看到财务往陈厂长的账上转了30万,说是上季度的奖金。
"陈厂长,我可以写欠条,从工资里扣,分期还,利息也行!"
"老陈,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?厂里有厂里的规章制度。"
"陈厂长,我在厂里18年了,没请过一次长假,没耽误过一次生产。去年光是我改进的生产工艺,就给厂里节省了300多万的成本。"
"那是你的本职工作。"
"陈厂长,我老婆在ICU躺着,就差这8万做手术!"
"那是你家的事,跟厂里有什么关系?"
嘟嘟嘟...
电话挂断了。
02
第二天早上7点,我站在厂长办公室门口。
昨晚一夜没睡,我想了很多。也许电话里说不清楚,当面谈,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,他会心软的。
清晨的厂区很安静,只有保安室的老张在打瞌睡。看到我,他诧异地问:"陈师傅,这么早?"
"有点事。"
"听说嫂子病了?"
"嗯。"
老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:"陈师傅,这是我的一点心意,1000块,不多,您别嫌弃。"
"老张,这..."
"拿着吧。这些年,您没少帮我。我儿子进厂,要不是您说话,哪有机会学技术?"
老张的儿子小张,去年刚进厂,我安排他跟着一个老师傅学电焊。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。
7点50分,陈国强的奔驰车缓缓驶进厂区。
司机先下车,恭敬地打开后门。陈国强西装笔挺地走下来,看到我,眉头明显皱了一下。
"陈厂长!"我快步迎上去。
他看了看手表:"老陈,你怎么在这?"
"陈厂长,昨晚的事..."
"进办公室说吧。"他打断我,径直往办公楼走去。
上楼的时候,碰到几个早来的员工,都恭敬地打招呼:"陈厂长早!"
陈国强微微点头,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。
办公室里,真皮沙发,红木办公桌,墙上挂着各种荣誉证书。"优秀企业家"、"纳税大户"、"慈善之星"...
讽刺的是,就是这个"慈善之星",现在连8万块救命钱都不愿意借。
桌上摆着一块百达翡丽的手表,我认识这个牌子,去年陈厂长专门显摆过,说是限量版,50多万。旁边还有一个LV的公文包,也是新的。
"坐吧。"陈国强脱下外套,挂在衣架上。那件外套,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,他说过,8万一件。
8万,刚好是我老婆的手术费。
"陈厂长,我老婆真的等不起了。医生说再不手术,可能..."我声音哽咽。
他打开一份报表,头也不抬:"老陈,我昨晚就说了,厂里资金紧张。"
"可是上个月不是刚发了200万奖金吗?"
他抬起头,眼神锐利:"那是给管理层的年终奖,跟借款是两码事。"
"陈厂长,我不是要白拿。我可以签合同,每个月从工资里扣2000,三年半还清。如果算利息,我按银行贷款利率双倍给。"
"老陈,你这是在道德绑架我吗?"
"我没有这个意思。陈厂长,我在厂里干了18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去年那批德国设备出故障,要不是我连夜抢修,损失少说几百万。"
"那是你的工作。"
"前年厂里接到那个军工订单,技术要求极高,其他厂都不敢接。是我带着团队攻关了三个月,才拿下来。那一单,厂里净赚2000万。"
"那也是你的工作。"
"大前年..."
"够了!"陈国强不耐烦地打断我,"陈建民,你不要跟我算旧账。你在厂里工作,厂里给你发工资,这是等价交换。"
这时,财务主管推门进来:"陈厂长,昨天采购的茅台到了,20箱,我让他们送您车上?"
"放办公室吧。"陈国强挥挥手。
20箱茅台,一箱6瓶,一瓶市价3000。这就是36万。
我看着那些酒箱被搬进来,心里一阵发冷。厂里有钱买36万的酒,却没钱借我8万救命。
"对了,"财务主管又说,"上次您说要给夫人买的那个爱马仕包包,专卖店说货到了,28万,要现在付款吗?"
"付吧。"陈国强漫不经心地说。
28万的包包,36万的酒,50万的手表,80万的车...
而我,只需要8万救我老婆的命。
财务主管看了我一眼:"陈师傅也在啊。陈厂长,老陈借钱的事,确实没有这个先例。要是开了这个口子,以后人人都来借,那厂里不乱套了?"
"就是这个道理。"陈国强点点头,"老陈,你要理解厂里的难处。"
"理解?"我站起身,"我老婆快死了,你让我理解?"
"老陈,注意你的态度!"陈国强脸色一沉。
"态度?18年了,我哪次不是随叫随到?大年三十,设备出故障,我撇下年夜饭就赶过来。老婆生孩子,我在车间守了三天三夜。儿子高考,我在外地出差装设备。现在我老婆要做手术,借8万块钱,你跟我谈态度?"
我越说越激动:"去年7月,您儿子出车祸,需要输血。是我带着工人兄弟们连夜去献血的!您忘了?"
陈国强的脸色变了变。
"前年您夫人做手术,我在医院陪了三天。您父亲过世,是我帮着料理的后事。这些,您都忘了?"
"够了!"陈国强一拍桌子,"陈建民,你要搞清楚,这是工厂,不是慈善机构!你家里的事,自己想办法解决!"
"而且,"他冷笑一声,"别以为厂里离了你就转不了。你不就是会修几台破设备吗?现在外面的技术员多的是,比你年轻,比你学历高!"
这话像一把刀,插进我的心里。
18年的付出,在他眼里,就是"会修几台破设备"。
"好,我明白了。"
我看着他,看着这个我卖命18年的厂长,突然觉得很陌生。
"陈建民,我最后说一次,厂里不可能借钱给你。你要是因为这事影响工作,别怪我不客气。"
"不用你不客气。"我把工作证掏出来,放在桌上,"从今天起,我陈建民不再管厂里的任何事。"
"你威胁我?"陈国强站起来,"陈建民,你别给脸不要脸!"
财务主管在旁边帮腔:"就是,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。陈厂长,这种人就是仗着有点技术,就不知道天高地厚。"
我没再说话,转身就走。
"站住!"陈国强在身后喊,"陈建民,你要是敢撂挑子,别怪我按厂规处理!"
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。
走出办公楼,阳光刺眼。秋天的阳光,本该温暖,此刻却让我感到寒冷。
几个工人看到我,围了上来。
"陈师傅,怎么样?"
我摇摇头。
"妈的!"小刘一拳砸在墙上,手都破了,"这算什么厂长!陈师傅您为厂里付出多少,他心里没数吗?"
"就是!去年光是您改进的那套工艺,就给厂里省了300多万!"
"那次进口设备的系统崩溃,外国专家说要返厂维修,至少要三个月。是陈师傅硬是熬了七天七夜,把系统恢复了!"
"陈师傅,别生气,这种厂不待也罢!"
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,都在为我抱不平。
"兄弟们,都别说了。"我摆摆手。
"陈师傅,我们几个昨晚又凑了点,一共2万3,您拿着。"
一个工人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,里面是一沓零钱,有100的,50的,还有10块20块的。
"这钱..."我接过信封,手在颤抖。
"这是弟兄们的心意。老王把女儿的压岁钱都拿出来了,小李把准备给媳妇买项链的钱也凑上了,还有..."
"陈师傅,您别嫌少。要不是手头实在紧,我们还能多凑点。"
看着这些朴实的面孔,看着他们真诚的眼神,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。
这些工人,月工资才五六千,除去生活开销,能存下多少?可他们知道我有难,二话不说就把钱掏出来。
"谢谢,谢谢兄弟们。"
"陈师傅,您别这么说。要不是您,我们哪有今天。"
小刘说:"师傅,我刚进厂的时候,笨手笨脚的,老是挨骂。是您护着我,手把手地教。现在我能拿6000多的工资,都是您的功劳。"
"是啊,陈师傅。"老王接话,"去年我母亲住院,需要输血。是您带着大家去献血的。这份恩情,我老王一辈子记着。"
"还有我,"小李说,"结婚的时候没钱办酒席,是陈师傅借给我2万块,还不要利息。"
一个个工人说着往事,说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。
原来,不知不觉中,我们已经不只是同事,而是兄弟。
"陈师傅,嫂子的手术费还差多少?"
"还差...算了,我再想办法。"
"陈师傅,您别跟我们客气。大家都是一家人。"
那一刻,我做了一个决定。
"兄弟们,从今天起,我陈建民不再管厂里的任何事。设备坏了,工艺出问题了,都不要找我。"
"陈师傅,您别冲动啊!"
"不是冲动。"我把厂里的工作证举起来,"这个厂,不值得我卖命了。"
"可是陈师傅,您不管了,我们怎么办?"小刘急了。
"你们都是好手艺人,到哪都饿不死。"
"不是这个意思..."老王说,"陈师傅,我们舍不得您。"
"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。"我拍拍他们的肩膀,"兄弟们,保重。"
离开工厂,我直奔医院。
路上接到妹妹的电话,她那边又凑了3万。算上工人兄弟们的钱,加上之前凑的,勉强够手术费了。
"哥,这钱是我跟朋友借的,利息有点高..."
"没事,等你嫂子好了,我慢慢还。"
下午,手术终于可以进行了。
签字的时候,我的手在抖。生死状上那些冰冷的文字,每一个都像刀子一样割在心上。
手术进行了8个小时。
这8个小时,度日如年。
我就坐在手术室外,一动不动。脑子里全是和玉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。
第一次见面,她穿着碎花裙子,羞涩地低着头。
结婚那天,她挽着我的手说:"建民,以后我们要一直在一起。"
儿子出生时,她虚弱地笑着:"建民,我们有儿子了。"
每一个画面,都那么清晰,仿佛就在昨天。
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。
"手术很成功,但病人还需要观察。"医生摘下口罩,"后续的康复治疗很重要,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和经济准备。"
"谢谢医生,谢谢医生!"
玉芬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。
隔着玻璃,我看到她静静地躺在那里,身上插满了管子,但她活着,这就够了。
03
我请了长假,专心在医院陪护。
厂里的电话,一个都不接。管他天塌下来,都与我无关了。
小刘偷偷来看过我几次,每次都带着工人兄弟们的问候,还有一些水果、营养品。
"师傅,这是大家的心意。"
"让兄弟们别破费了。"
"师傅,厂里...有点乱。"
"与我无关。"
小刘欲言又止,最后叹了口气:"师傅,您好好照顾嫂子。有什么需要,跟兄弟们说。"
第三天,妻子醒了。
看到我,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:"建民..."
"别说话,好好休息。"我握着她的手,眼泪止不住地流。
"钱...够吗?"她还在担心钱的事。
"够了,你放心养病。"
其实,手术费是够了,但后续的治疗费用,还是个大窟窿。但这些,我不会告诉她。
一周后,小刘又来了,这次脸色很难看。
"师傅,2号车间的数控机床坏了。"
"找技术部啊。"
"新来的技术员搞不定。他瞎调了一通,现在机床彻底罢工了。"
2号车间的数控机床,是日本进口的,价值200多万。操作界面全是日文,一般人看都看不懂。
"那是厂里的事。"
"可是师傅,那批货急着要交,再耽误就要违约了。"
"违约就违约吧。"我给妻子掖了掖被子。
小刘还想说什么,但看到我的表情,把话咽了回去。
第五天,老王来了。
"陈师傅,德国的激光切割机也出问题了。"
那台激光切割机,是厂里的宝贝,价值500万。所有高精度的产品,都要靠它。
"系统报错,新来的技术主管看不懂。陈厂长请了省城的专家,折腾了两天,说是核心控制系统的问题,需要返厂维修。"
"返厂就返厂呗。"
"可是返厂至少要三个月,好几个大订单都要黄了。"
"那是陈厂长该操心的事。"
老王叹了口气:"陈师傅,不是我们逼您。但兄弟们的饭碗..."
"老王,"我打断他,"当初我老婆躺在ICU,我求他们的时候,他们说那是我家的事。现在厂里出事了,凭什么要我管?"
老王无话可说,默默地放下带来的东西,离开了。
第十天,又传来消息。
一批重要订单因为工艺问题,全部返工。损失上百万。
陈国强发了火,把技术部门骂了个狗血淋头。可骂有什么用?那些工艺,都是我这些年一点点改进的。具体的参数,只有我心里清楚。
第十五天,小刘神色慌张地跑来。
"师傅,出大事了!军工订单要黄了!"
军工订单,那是厂里今年最大的一笔生意,利润上千万。技术要求极高,交货时间卡得很死。
"3号生产线的核心设备坏了,谁都修不好。陈厂长都急疯了。"
3号生产线,是我一手组建的。那些设备的脾气,我比谁都清楚。
"师傅,我们真的需要您。"
"小刘,"我看着他,"我问你,如果你老婆病了,需要钱救命,厂里不借。你还会为厂里卖命吗?"
小刘低下头,不说话了。
一个月过去了。
妻子渐渐好转,能说话了,能自己吃饭了。医生说,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。
但康复治疗的费用,像个无底洞。
这一个月,我把能卖的都卖了。妻子的首饰,那是她最珍贵的东西,结婚时买的金项链、金戒指,都当了。我的手表,虽然不值钱,但也是她送我的生日礼物,也卖了。
家里值钱的东西,能变现的都变现了。
债台高筑,但人活着,比什么都重要。
我在小区附近找了份工作,给一家小机械厂做技术指导。工资不高,一个月8000,但总比没有强。老板是个实在人,听说我的情况后,预支了三个月工资给我。
两个月过去了。
妻子出院了,虽然行动还不太方便,但已经脱离危险。
回到家,看着空荡荡的房子,她哭了:"建民,苦了你了。"
"别说傻话。只要你好好的,比什么都强。"
这天傍晚,正准备做饭,小刘打来电话,声音很急:"师傅,出大事了!"
"什么事?"
"那台德国的主设备,彻底坏了!"
那台设备,是整个厂的命根子,价值800万。所有的核心产品,都要靠它。当初安装的时候,德国工程师来了三个,调试了一个月。
"省城的专家都搞不定,说是系统崩溃,数据全丢了!"
系统崩溃,数据全丢。这意味着什么,我比谁都清楚。那些参数,是这些年慢慢调试出来的,没有备份的话...
"那批军工订单后天就要交货了,搞不定的话,要赔2000万违约金!"
2000万,对厂里来说,也是伤筋动骨的数字。
"陈厂长急疯了,到处找人。可找遍了,没人敢接手。"
"与我无关。"
"师傅..."
我挂断了电话。
妻子在客厅看电视,见我脸色不对:"怎么了?"
"没事,厂里的破事。"
妻子关掉电视,走过来:"老陈,是不是厂里出问题了?"
"嗯,设备坏了,他们搞不定。"
"很严重吗?"
"要赔2000万。"
妻子沉默了一会儿:"老陈,要不,你还是去看看吧。"
"看什么看?当初你躺在ICU,他们说那是咱家的事!"
"我知道你心里有气。"妻子轻声说,"可是,那些工人兄弟是无辜的。如果厂子垮了,他们怎么办?"
我沉默了。
是啊,小刘他们,那些曾经掏出买菜钱帮我的兄弟们,他们有什么错?
"老陈,"妻子握着我的手,"我们已经渡过难关了。人要懂得感恩,也要懂得放下。"
"可是..."
"没有可是。去吧,不为别人,就当是为了那些帮过我们的工人兄弟。"
我看着妻子,她瘦了很多,但眼神还是那么温柔。
这个女人,总是这么善良。
但我还是硬下心。既然已经决定不管,就不能心软。
"不去。"我斩钉截铁地说,"我说过不管,就不管。"
第三个月。
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,气温骤降,寒风呼啸。
凌晨两点,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。
"砰砰砰!砰砰砰!"
敲门声很急,像是出了什么大事。
妻子也醒了:"这么晚,谁啊?"
我披上外套,走到门口:"谁?"
"陈师傅!陈师傅!求求你开门!"
是陈国强的声音。堂堂的厂长,声音里竟带着哭腔。
我透过猫眼往外看,心里一惊...
走廊里站满了人。陈国强在最前面,西装皱巴巴的,头发凌乱,完全没有往日的气派。他身后是几个副厂长和车间主任,一个个灰头土脸的。
"陈师傅,我知道我对不起你,但现在真的只有你能救工厂了!"
陈国强的声音都在发抖。
我冷笑一声,转身要走。
救工厂?当初我老婆需要救的时候,你在哪?
突然,门外传来"扑通"一声。
"陈师傅,我给你跪下了!"
这一跪,把我震住了。
透过猫眼,我看到陈国强真的跪在地上。那个平日高高在上、趾高气扬的厂长,此刻跪在我家门口,像个绝望的孩子。
"陈师傅,我错了!我真的错了!求求您,看在工厂几百号人的份上,救救我们吧!"
这时,楼道里突然涌进来更多的人。
二十多个工人,挤满了狭窄的走廊。有2号车间的,有3号车间的,还有后勤部门的。为首的是小刘。
"师傅,我们知道厂长对不起您,但这次不是为他,是为了我们这些兄弟!"
"对!整个生产线都停了,新来的技术员根本不行!"
"陈师傅,我们的工资已经两个月没发了!"
"厂里的订单都黄了,再这样下去,工厂真的要倒闭了!"
"师傅,那台进口设备又坏了,只有您知道怎么修!"
工人们七嘴八舌,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焦急。
"陈师傅,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养,孩子要上学,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啊!"
"是啊,陈师傅。我刚买了房子,每个月要还贷款,如果失业了..."
听着这些声音,我的心软了一下。但想到三个月前的事,又硬了起来。
小刘突然说出一句让所有人都愣住的话:"师傅,其实三个月前,我们工人自己凑了6万块想给您,是厂长不让我们送..."
空气瞬间凝固了。
什么?我握住门把手的手在颤抖。
陈国强还跪在地上,低着头不敢看人。
"你说什么?"我的声音在发抖。
"师傅,那天您找厂长借钱之后,消息很快传开了。兄弟们都急了,嫂子病成那样,怎么能见死不救?"
小刘的声音有些哽咽:"当天晚上,我们一百多个工人连夜开会,每人凑了几百块,总共凑了6万2千块。我们想送到医院给您,可是..."
他看了陈国强一眼:"厂长把钱扣下了,说这样会乱了规矩,说您是在道德绑架..."
04
我的手在颤抖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。
6万块钱。在我最绝望的时候,工人兄弟们凑了6万块钱要送给我,却被陈国强扣下了。
那些日子,我到处求人借钱,低声下气,甚至想过去卖血。而这6万块钱,就静静地躺在厂里的保险柜里。
如果有这6万,加上其他凑的钱,玉芬的手术可以提前做,她就不用在ICU多躺那几天,不用多受那些罪...
我打开门,站在门口,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国强。
"起来吧。"我的声音很平静,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。
"陈师傅,您原谅我吧!我真的知道错了!"陈国强还是不起来,头都快贴到地上了。
"我说起来!"我声音提高了几分。
陈国强这才慢慢站起身,但还是低着头,不敢看我。那副模样,哪里还有半点厂长的威风。
"都进来说吧,别吵着邻居。"
二十多个人挤进客厅,站得满满当当。有些人还穿着睡衣,显然是被临时叫来的。
妻子披着睡衣出来,看到这阵势,愣了一下:"这是..."
"玉芬,你先回屋休息。"
"不用。"她坐到我身边,"我也想听听。"
"说吧,到底怎么回事。"我看着小刘。
小刘深吸一口气,开始讲述那天晚上的事。
"师傅,那天您找厂长借钱,被拒绝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。大家都炸锅了。
您为厂里付出那么多,现在嫂子病了,厂里却一分钱都不借,这算什么事?"
"当天晚上,一车间的王师傅就召集大家开会。"
另一个工人接话,"我们说,厂里不管,我们自己管。陈师傅对我们的好,我们都记着呢。"
"对!"
老王红着眼圈说,"我记得清清楚楚,大家都踊跃捐款。有的兄弟把孩子的压岁钱都拿出来了,还有的把媳妇的私房钱偷出来了。"
"我把准备给儿子买电脑的钱都拿出来了。"
"我把攒了半年准备买摩托车的钱也捐了。"
"还有老赵,他母亲正在住院,还是拿出了2000块。"
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,说着那晚的情景。
"最后凑了6万2千块。"
小刘说,"我们选了几个代表,准备第二天一早送到医院。可是..."
他看向陈国强。
陈国强的脸涨得通红,嘴唇发抖:"我...我当时..."
"你当时是怎么说的?"
一个工人打断他,声音里带着怒气,"你说陈师傅这是在演苦情戏,想从厂里捞好处!你说如果开了这个先例,以后人人都来哭穷要钱!"
"你还说什么来着?"
另一个工人怒道,"你说陈师傅技术是有点,但也不是离了他地球就不转!你说外面多的是技术员,年轻的,学历高的,比陈师傅强的多了去了!"
"最过分的是,"小刘咬着牙说,"你威胁我们,说谁敢私下给陈师傅送钱,就是违反厂规,要开除!"
每一句话,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。
原来,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,有这么多人想帮我,却被这个人以权势压了下去。
"那6万块钱呢?"我看着陈国强。
"在...在厂里财务。"陈国强小声说,"一分没动。"
"一分没动?"
我笑了,笑得很苦,"我老婆差点死在手术台上,你们扣着工人兄弟们的救命钱,一分没动?"
"陈师傅,我错了!我真的错了!"陈国强突然又要下跪。
"别跪了!"
我喝止他,"跪有什么用?能让时间倒流吗?能让我老婆少受那些罪吗?"
陈国强站在那里,浑身发抖。
"现在说说吧,厂里到底出了什么事,让你们大半夜跑到我家来?"
小刘把这三个月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。
我走后,厂里请了个省城来的高级工程师,月薪3万,据说是什么重点大学的博士。
"可这人就是个书呆子!"
一个工人愤愤地说,"光会讲理论,一到实际操作就抓瞎。"
先是把2号车间的数控机床参数调乱了。
那台机床的系统是日文的,他看不懂,就凭着感觉瞎调,结果整个系统崩溃,废了价值50万的原材料。
后来又自作主张改动生产工艺。
"陈师傅您定的工艺,每一个参数都是经过千百次试验得出来的。"
老王说,"他倒好,说什么要科学化管理,要优化流程。结果呢?产品合格率从98%跌到60%!"
"最要命的是那台德国进口的核心设备。"
小刘说,"那设备有多娇贵,您最清楚。温度差一度,湿度差一个百分点,都会影响精度。"
那台设备,确实娇贵。
当初调试的时候,我跟着德国工程师学了整整一个月,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。
所有的参数,所有的细节,我都记在脑子里。
"那个博士根本不懂。"
另一个工人说,"设备报警了,他还说是小问题,强行运转。结果呢?主轴烧了,控制系统也崩溃了。"
"请厂家的人来修?"
"请了。"
陈国强这时候开口了,声音里满是绝望,"德国人开价200万维修费,还要等配件,最快也要两个月。"
"可是那批军工订单..."
"后天就要交货。"
陈国强的声音在发抖,"如果交不出货,违约金2000万。还会上黑名单,以后别想再接军工订单了。"
"不止这些。"
财务主管也来了,他说,"这三个月,因为设备故障和产品质量问题,已经损失了800多万。好几个老客户都跑了,说我们厂不行了。"
"工人的工资都两个月没发了。"
小刘补充道,"再这样下去,厂子真的要垮了。"
我沉默了。
2000万的违约金,800万的损失,再加上失去的客户和订单...这对厂里来说,确实是灭顶之灾。
"陈师傅,"一个老工人开口了,声音有些哽咽,"我们不是为厂长说话。但厂里要是垮了,我们这些人怎么办?"
"是啊,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,就指着这份工资过日子。"
"我儿子刚考上大学,学费还没凑齐呢。"
"我媳妇刚生了二胎,奶粉钱都成问题了。"
看着这些朴实的面孔,看着他们焦急的眼神,我的心软了。
他们没有错。他们只是普通的工人,要养家糊口,要生活。
"陈师傅,"妻子轻声说,"你看..."
我知道她想说什么。她心软,见不得别人受苦。
"师傅,"小刘走到我面前,"我们商量好了。如果您愿意回去,我们有几个条件。"
"什么条件?"
"第一,那6万块钱,立刻送到您手上,一分不少。"
"第二,厂里给您补偿20万,算是精神损失费。"
"第三,"小刘看了陈国强一眼,"以后技术部门的事,厂长不能插手,您说了算。"
"第四,给您涨工资,月薪涨到3万,和那个废物博士一样。"
"第五,"这次是老王说的,"厂里必须建立员工互助基金,以后谁家有困难,都能得到帮助。"
陈国强连忙点头:"都行!都行!只要陈师傅愿意回来,什么条件都行!"
其他管理层也纷纷表态。
"陈师傅,我们知道错了。"
"以后一定改正。"
"求您看在大家的份上,帮帮忙吧。"
我看着这些人,又看看妻子。
她虽然出院了,但后续治疗还需要大笔费用。这20万补偿金,来得正是时候。
更重要的是,那些工人兄弟。他们是真心对我好的人。
三个月前,他们愿意为我凑钱;今天,他们陪着厂长来求我。
这份情谊,比什么都珍贵。
"老陈,"妻子握着我的手,"去吧。不为别人,为了这些兄弟们。"
我深吸一口气,站起身:"行,我跟你们走。但丑话说在前面,我只负责把当前的问题解决,解决完就走。"
"不行!"工人们齐声说。
"陈师傅,您要是走了,我们也走!"
"对!您在哪,我们就在哪!"
"这个厂,没有您就没有我们!"
看着这些真诚的面孔,我的眼睛湿了。
"还有,"我看着陈国强,"我有个条件。"
"您说!"
"当众道歉。对着全厂工人,说清楚三个月前的事。"
陈国强的脸一下子白了。
"怎么,做不到?"
"不,我做!"他咬咬牙,"我做!"
凌晨三点,我跟着他们来到工厂。
虽然是深夜,但厂里灯火通明。听说我要来,很多工人都自发赶来了。
直奔核心车间。
那台德国设备静静地躺在那里,显示屏一片漆黑,像是死了一样。
我围着设备转了一圈,打开控制柜,查看里面的情况。
线路板烧了两块,主轴确实坏了,控制系统完全崩溃。
"工具箱呢?"
"在这!"小刘赶紧递过来。
"备件呢?"
"都在仓库。"
"去拿。线路板A3和B5,西门子的PLC模块,还有..."我一口气报了十几样东西。
工人们立刻行动起来。
我脱下外套,卷起袖子:"都别围着,该干什么干什么去。小刘,老王,你们俩留下给我打下手。"
05
修理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。
主轴烧毁,这是机械故障,必须更换。好在仓库里有备件,虽然是旧的,但经过修整还能用。
控制系统崩溃,所有的参数都丢失了。那个博士根本不知道备份这回事,原始数据全没了。
好在我脑子里还记得主要参数。但要完全恢复到之前的状态,需要重新调试。
先是拆卸主轴。这是个技术活,稍有不慎就会损坏其他部件。
"小刘,把那个专用扳手递给我。对,就是那个。"
"老王,你从那边扶着,我要松螺栓了。"
德国人的设备,设计很精密,拆装都有严格的顺序。弄错一步,可能就装不回去了。
整整花了两个小时,才把损坏的主轴拆下来。
"师傅,您歇会儿吧。"小刘递过来一瓶水。
"不用。时间不等人。"
安装新主轴,又是两个小时。每一个螺栓的扭矩都要精确控制,差一点都不行。
凌晨五点,机械部分修好了。接下来是最麻烦的电气部分。
两块线路板烧毁,必须更换。但新板子需要刷程序,而原程序已经丢失。
"这些程序,当初德国人是不给的。"我一边焊接线路,一边说,"说是商业机密。"
"那怎么办?"陈国强急了。
"我自己写。"
当初为了搞懂这台设备,我自学了PLC编程,还专门研究了运动控制算法。虽然不如原厂程序优化,但基本功能可以实现。
打开笔记本电脑,开始编程。
这一写,就是四个小时。
期间,不断有人来询问进度。我都没理会,全神贯注地敲代码。
上午九点,程序写完了。
"下载程序,测试。"
小刘小心翼翼地按下启动按钮。
设备发出熟悉的启动音,显示屏亮了起来。但随即,一连串的报错信息出现。
"参数不对。"我皱眉,"需要调试。"
这是最耗时间的部分。每一个参数都要反复测试,找到最优值。
温度:22.5°C
湿度:45%
主轴转速:12000rpm
进给速度:8000mm/min
...
密密麻麻的参数,每一个都关系到加工精度。
"师傅,您真的记得这么多参数?"小刘惊讶地问。
"不是记得,是刻在脑子里。"我说,"这台设备,我调试了不下一千次。每一个参数的变化,会带来什么结果,我都清楚。"
中午12点,基本参数调试完成。
"试生产!"
放上一块试验材料,启动加工程序。
设备平稳运转,刀具精确地切削着材料。五分钟后,第一个产品出来了。
"检测!"
小刘拿着千分尺,仔细测量。
"尺寸...合格!精度0.001毫米!"
"表面粗糙度...Ra0.8,合格!"
"形位公差...合格!"
车间里爆发出欢呼声。
"成了!陈师傅太厉害了!"
"还是咱们陈师傅!那个博士算个屁!"
但我没有放松。这只是恢复了基本功能,要达到军工产品的标准,还需要进一步优化。
"都安静!现在只是第一步。"我说,"小刘,去把军工订单的图纸拿来。"
看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技术要求,我心里有数了。
"这批产品,精度要求0.0005毫米,是普通产品的20倍。表面粗糙度Ra0.4,接近镜面。"
"能做到吗?"陈国强紧张地问。
"能。但需要时间。"
接下来的12个小时,我就像着了魔一样,一遍遍地调试参数。
每加工一个产品,就检测一次。不合格,调整参数,再试。如此反复。
工人们轮班给我打下手,但我一直没休息。
晚上11点,第50个产品下线。
"检测结果:全部合格!"
这次,连我都松了口气。
"可以批量生产了。通知所有工人,立刻上班!"
工厂像是活过来了一样。机器轰鸣,工人忙碌,一切都回到了正轨。
陈国强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:"陈师傅,您真是神了!那个博士三个月都搞不定,您一天就解决了!"
"不是我神,是我了解这些设备。"我擦擦额头的汗,"它们就像我的孩子,脾气我都知道。"
"陈师傅,"财务主管跑过来,"按照这个速度,后天交货没问题!"
"别高兴太早。"我说,"其他设备也要检查一遍。三个月没有好好维护,隐患不少。"
果然,一检查,问题一大堆。
2号车间的数控机床,润滑系统堵塞。3号车间的铣床,导轨磨损严重。还有几台设备,该换的零件没换,该保养的没保养。
"这样下去,早晚出大事。"我对陈国强说,"设备是工厂的命根子,不能省这个钱。"
"是是是,以后一定注意。"
我带着工人们,连夜抢修其他设备。
第二天清晨,太阳升起的时候,所有设备都恢复正常了。
看着忙碌的生产线,听着机器的轰鸣声,我突然有些恍惚。
三个月前,我发誓再也不管这里的事。可现在,我又回来了。
"师傅,"小刘走过来,"兄弟们让我谢谢您。要不是您,我们的饭碗都要丢了。"
"谢什么。"我摆摆手,"我也是为了自己。"
"师傅,您就别嘴硬了。"老王也过来了,"我们都知道,您是心软,舍不得我们。"
也许吧。
这时,陈国强走过来:"陈师傅,该兑现承诺了。"
全厂大会。
所有工人都到齐了,黑压压的一片。
陈国强站在台上,拿着话筒,脸色很难看。
"各位工友,今天,我要向大家道歉。"
台下一片寂静。
"三个月前,陈师傅的爱人生病,需要8万块钱救命。他找我借钱,我拒绝了。"
"不仅如此,当大家自发捐款,凑了6万多块钱要送给陈师傅时,我..."他的声音有些颤抖,"我扣下了这笔钱,还威胁大家不准送。"
台下开始有窃窃私语声。
"我错了!我对不起陈师傅,对不起大家对他的这份情谊!"
说着,陈国强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"现在,我宣布:第一,那6万2千块钱,立刻还给陈师傅,并加上三个月的利息。第二,厂里补偿陈师傅20万元。第三,陈师傅的月薪提高到3万元。第四,成立员工互助基金,首批资金50万,用于帮助有困难的员工。"
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
"陈师傅,请您上台。"
我走上台,看着台下的工人兄弟们。
"兄弟们,三个月前的事,我不想再提。人都有犯错的时候,知错能改就好。"
"我回来,不是为了厂长,也不是为了这20万。而是为了你们,为了咱们这个大家庭。"
"这些年,我们一起奋斗,一起成长。你们不仅是我的同事,更是我的兄弟。为了兄弟,我愿意回来。"
"但我也要说,一个企业,技术固然重要,但更重要的是人心。希望厂里以后能真正做到以人为本,让每一个工人都有尊严,都有保障。"
"好!"台下的掌声更热烈了。
"陈师傅说得对!"
"我们支持陈师傅!"
散会后,小刘悄悄跟我说:"师傅,那6万2千块钱,财务已经准备好了。"
我接过那个厚厚的信封,想了想:"小刘,这钱我收下。但我决定,全部捐给员工互助基金。"
"师傅,这是大家给您的..."
"正因为是大家的心意,所以更应该用来帮助大家。"我说,"这次是我需要帮助,下次可能是别人。有了这个基金,大家都有保障。"
消息传开后,工人们更加感动了。
陈国强找到我:"陈师傅,您真的...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。"
"别说了。"我摆摆手,"好好经营工厂,别让工人们失望。"
军工订单如期交付,工厂度过了危机。
但故事并没有结束。
我确实留了下来,不是因为那20万补偿,也不是因为涨薪。而是因为那些工人兄弟,因为这份难得的情谊。
妻子的身体一天天好转。有了稳定的收入和厂里的支持,后续治疗费用不再是问题。
员工互助基金建立后,已经帮助了好几个有困难的工人。老赵的母亲做手术,基金会资助了3万;小李的孩子得了重病,基金会出了5万;还有几个工人家里遭了灾,都得到了帮助。
厂里的氛围也变了。陈国强不再高高在上,开始真正关心工人的疾苦。管理层和工人的关系,不再是对立,而是合作。
新来的技术员虚心向我学习,我也毫无保留地传授。毕竟,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,只有大家都进步,工厂才能发展。
那台德国设备,在我的维护下,运转得比以前还要好。我还根据实际生产需要,对一些参数进行了优化,生产效率提高了15%。
其他设备也建立了定期维护制度。我培训了一批维护工人,教他们如何保养设备,如何发现问题。
一年后,工厂的效益翻了一番。工人的收入也大幅提高,年终奖不再是管理层的专利,每个工人都有份。
妻子完全康复了,又能像以前一样,给我做糖醋排骨了。
每次吃着她做的菜,我都会想起那个绝望的午后,想起工人兄弟们塞给我的那个装满零钱的信封。
是他们,让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温暖。
是他们,让我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兄弟情谊。
陈国强经常说:"要不是陈师傅,工厂早垮了。"
但我总是纠正他:"不是我救了工厂,是工人兄弟们救了工厂。没有他们的支持,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。"
确实如此。
一个人的技术再高,能力再强,也需要团队的支持。一个企业要发展,不能只靠几个管理者,更要依靠每一个普通员工。
当员工遇到困难时,企业应该伸出援手,而不是冷眼旁观。因为今天你帮助了员工,明天员工就会回报企业。
这个道理,陈国强用2000万的代价才明白。
而我,用三个月的煎熬,换来了更深的领悟:
在这个世界上,技术可以学,设备可以买,但人心一旦失去,就很难挽回。
好在,我们都还有机会改正。
好在,那些真挚的情谊,从未改变。
如今,每当有新员工入职,我都会告诉他们:
"记住,我们不只是同事,更是兄弟。兄弟有难,绝不袖手旁观。"
这是我们工厂的传统,也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。
钱可以赚,技术可以学。
但这份同甘共苦的兄弟情谊,值得用一生去守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