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道里那盆开成粉色云团的绣球花，突然秃了大半边。湖南姑娘小林蹲在花盆前，手指头捻着被掐断的花梗，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土里砸。"昨儿晚上还好好儿的，今早起来就跟遭了劫似的！"她在业主群里发照片时，手指头都在抖。

这可不是路边随便薅的野花。小林伺候这盆绣球比伺候祖宗还精细，松针土掺腐叶土当床垫，花生壳碎末当透气小背心，连羊粪肥都得发酵三个月才敢用。夏天五点钟爬起来浇水，举着遮阳网追着太阳跑，活像个捧着圣旨的钦差大臣。最绝的是那粉蓝渐变的颜色，全靠她掐着秒表灌硫酸铝调出来的，比网红奶茶的渐变杯还讲究。

"养花人都懂，这哪是花啊，简直是亲闺女！"楼下张阿姨看着秃噜的花枝直咂嘴。她记得小林去年为了救活这盆绣球，大冬天裹着棉被蹲阳台测土温，温度计插得比大夫量体温还勤快。眼下花枝断口还渗着汁水，活像被扯断的珍珠项链，剩下的花球孤零零挂着，跟受气小媳妇似的。

消防通道里摆花盆这事儿，早就在小区埋了雷。物业老王天天在楼下转悠，看见花盆就跟看见定时炸弹似的："这要赶上火灾，绊倒一个算谁的？"前阵子三号楼刚出过事，暴雨天掉下去的多肉盆把电动车棚砸出个大窟窿。可业主们嘴上答应着，转头就把绿萝吊兰往楼道塞，活像在玩现实版植物大战僵尸。

小林捧着残花往家走，电梯里碰见买菜回来的李婶。"哟，这花咋蔫吧了？"李婶嗓门亮得能震碎声控灯，"要我说啊，好东西就该摆家里头！"她撩起衣角亮出钥匙串上挂着的小布袋，"瞧见没？去年你给的绣球枝条，我家都开第二茬了！"布袋里扦插苗的嫩叶青得能滴出水来，比楼道里那盆残花精神百倍。

养花群里早炸了锅。有人晒出自家的防盗窗花架——不锈钢架子缠着麻绳，绣球瀑布似的垂下来，活像给窗户织了件碎花窗帘。602的老陈更绝，把空调外机平台改成了迷你花园，防腐木花箱里种着三色绣球，远看跟彩虹糖罐子打翻了似的。"花要养在看得见的地方。"老陈叼着烟斗乐，"但得在自己地盘上折腾不是？"

物业办公室的投诉本上，绿植引发的官司能写满三大页。张科长翻着记录直摇头："上周五单元那家，非说邻居的茉莉招来马蜂蜇了他孙子，结果调查发现是孩子偷摘花被蛰的。"最绝的是去年冬天，有人把发财树摆在消防栓前面，绿叶子把提示牌挡得严严实实，活像给灭火器穿了件隐身衣。

花市老板老周听了直乐呵。他摊位上挂着幅毛笔字——"养花养心，守界守福"。"见过太多人把公地当自家后花园了。"老周摆弄着刚到的绣球苗，"这花儿跟猫似的，得圈在自家地盘才亲。"他撩起T恤露出腰间钥匙串，上头挂着个拇指大的玻璃瓶，里头水培的绣球根系像团白胡子，"喏，这才是正经玩法。"

小林把剩下的绣球搬进了阳台。遮阳网一拉，小风扇一转，花儿在玻璃后面开得越发娇艳。周末社区搞绿植漂流活动，她端去二十多盆扦插苗，邻居们抢着要。"比摆楼道强多了！"穿红裙子的姑娘捧着苗子笑，"下回咱弄个养花交流会呗？"阳光透过绣球花瓣在地上投出斑驳影子，像给水泥地绣了朵会走动的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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