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被我卖进了南风馆,等我再去找他时,他已经上道:姐姐,朕卖艺不卖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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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带着皇帝,一路来到了南风馆。
馆内的布置倒也别致,烛火摇曳,暖光映在墙壁上。
我心里盘算着,这皇帝怎么着也能换不少银子。
负责接待的嬷嬷,穿着一身深色的长袍,脸上带着几分精明。
她一看到皇帝,眼睛顿时亮了起来,走上前,伸出那粗糙的手,轻轻抚摸着皇帝英俊的脸庞,啧啧称赞道:“哟,这小伙子生得可真俊呐!”随后,她愉快地从怀里掏出三千两银子,递给我。
我接过银子,心里却有些不满,忍不住说道:“嬷嬷,这样的人物,只值三千两?您再看看他这气质,这长相,可都是上乘的。”
皇帝此时被布条堵住了嘴,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,那眼神里满是愤怒。
他心里估计在想,我可是皇帝,尊贵至极,怎能只值三千两?而且还不是黄金!
嬷嬷狡猾地笑了笑,攀上我的手,装作为难地说:“姑娘,你去别处打听打听,我们这里向来就是这个价。
行情就是这样,我也没办法呀。”
我可不想就这么妥协,坚定地伸出五根手指,说道:“嬷嬷,再加两千两,五千两银子,不能再多了。
这价格已经很公道了。”
嬷嬷看了看皇帝,又看了看我,慢悠悠地说:“如果这孩子声音动听,价格自然好商量。
你说说,他声音咋样?”
听到嬷嬷松口,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,连忙说道:“嬷嬷,我跟你保证,他的声音特别好听!就跟那夜莺的歌声一样,清脆悦耳。”
嬷嬷有些怀疑,说:“那我得亲自听听。”
我只好取下皇帝口中的布条。
皇帝一开口,我就知道坏事了。
他大声吼道:“夏芷语!你这是谋反!朕要杀了你!朕......”
我急忙将布条重新塞回他的口中,心里暗自叫苦。
嬷嬷疑惑地看着我,问道:“这是咋回事啊?”
我赶紧凑到嬷嬷耳边,小声解释道:“嬷嬷,其实他喜欢和别人玩皇帝与臣子的角色扮演游戏。
他这是入戏太深了。”
嬷嬷恍然大悟,点了点头说:“原来是有这种癖好!倒也有趣。”
我急忙点头,收钱前拍了拍皇帝的肩膀,狡黠地笑着说:“好好表现,说不定能多赚点赏钱呢。”
皇帝的眼睛都气红了,那模样,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。
不过,或许有人就喜欢这种类型呢?哈哈,想想就觉得好笑。
我将钱妥善收好后,整理了一下衣服,离开了南风馆。
一出门,就看到了皇帝的贴身侍卫楚自意。
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,身姿挺拔。
他走上前,向我行礼,说道:“小姐。”
但他的眼神却一直往我身后瞟。
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,说:“别看了,你家公子已经被我卖了。”
楚自意愣了一下,似乎有些不敢相信。
确认我不是在开玩笑后,他立刻带着人冲了进去。
唉,原本只是想让皇帝体验一下民间生活,现在却弄得人尽皆知。
我叫夏芷语,是当今的皇后。
后宫中除了太后之外,就我一个女性。
可惜啊,我不是皇帝所爱的人。
皇帝陆青竹从不接近女性。
这么多年相处下来,我从未见过他对任何女子动心。
他每天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,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。
这次趁着微服私访的机会,我打算让皇帝释放一下天性。
老是压抑着对身体不好!所以,我就把他卖了。
我心想,他难道不应该感激我吗?可没想到,他反而让我跪罚。
陆青竹坐在高位,穿着明黄色的龙袍,高高在上地审视着我,大声喝道:“夏芷语,你知不知道错了!”
我委屈地嘟囔着:“皇上,臣妾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。
您看您平时总是那么严肃,放松一下不好吗?”
陆青竹愤怒至极,脸都涨红了,他一把抓起茶杯,朝我扔来。
还好我反应快,茶杯没砸中我,只是茶水溅湿了我的衣角。
他大声吼道:“你还敢狡辩!”
眼看情况不妙,我赶紧服软,说道:“我错了,皇上。
是臣妾考虑不周,您大人有大量,就饶了臣妾这一次吧。”
趁他和太监交谈时,我努力挤出几滴眼泪,挂在睫毛上。
陆青竹一转头,看到我这副模样,惊讶地说:“你,你怎么哭了!”
从我认识陆青竹起,我就知道他无法忍受女人的眼泪。
准确地说,他对哭泣的女人毫无办法。
他连忙说道:“好了好了,别哭了,到朕身边来。”
说着,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,让我坐下。
我撑着头看着他,笑嘻嘻地说:“皇上原谅我了?”心里还想着,啧啧啧,这张脸无论何时都是一张长期饭票啊!
他瞥了我一眼,冷冷地哼了一声。
这时,我注意到太监身后突然来了一名侍女,手中端着某物。
侍女走上前,轻声说道:“皇上,羹汤准备好了。”
太监笑眯眯地让侍女将羹汤放在桌上。
只有一碗,还是我最喜爱的醪糟汤圆。
我心里犯起了嘀咕,只有一碗,是给皇上的还是给我的?我就这么盯着热气腾腾的醪糟汤圆,看着它慢慢冷却,逐渐失去温度。
我忍不住打断了陆青竹的沉思,说道:“皇,皇上。”
可能是因为之前的变卖事件让他愤怒至极,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但依旧充满魅力,问道:“嗯?怎么了?”
我着急地说:“这汤再不喝就要凉了!”
他淡淡地说:“你喝吧。”
好的!我谢过皇上,迅速坐到圆凳上,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汤。
要不是我偶尔下意识地回头瞅瞅皇上,估计就错过他和公公那眼神交汇的微妙瞬间了。
那对视里,像是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。
哎,可惜呀,我这是没赶上好戏瞧。
我背对着陆青竹,正美滋滋地品尝着醪糟汤圆。
那软糯的汤圆,在嘴里一咬,甜滋滋的汤汁瞬间在口中散开。
可我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,一股寒意直往上冒。
一个不安的念头,就像一颗小石子掉进了平静的湖面,在我心里泛起了涟漪。
这汤里,难道有毒?陆青竹该不会是在报复我吧?我越想越觉得这汤的味道不对劲,原本香甜的滋味,此刻也变得有些怪怪的。
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,就像有只小虫子在里面轻轻蠕动。
可这碗汤,也快见底了。
我心里慌得不行,这可怎么办?我还有救吗?!
“皇上,您要不要尝一口?”我僵硬地举着碗,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陆青竹。
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,碗里的汤也跟着轻轻晃动。
“朕不享用,这是特意为皇后准备的。”
他笑着说道,那笑容在我眼里却有些捉摸不透。
我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,凉了半截。
我咽了咽唾沫,干笑着说:“皇上,我真的知道错了,以后我绝不再违抗您的旨意!”我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,心里满是惶恐。
陆青竹挑起眉毛,语气里好像藏着玄机,仿佛随时会给我解药似的:“真的吗?”
我头上的步摇随着我点头的动作,叮叮当当直响。
我的心跳得飞快,就像一只小兔子在胸膛里乱撞,都快跳出嗓子眼了。
我急切地盼着他能宽恕我,可等来的却是这句话。
“德善,再给皇后盛一碗羹汤。”
我一听,吓得差点把碗都扔了。
陆青竹这是嫌一碗不够毒死我吗?还要再来一碗?难道是慢性毒药?这剧情,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。
不行,我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。
“皇上,臣妾感觉身体有些不适,先行告退。”
我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。
陆青竹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,他微微皱了皱眉头,但终究还是没阻止我:“要不要传御医?”
“要!”我郑重地点了点头,大声说道,“要张院使!”
我刚一动,就感觉肚子坠坠的,好像里面装了沉甸甸的东西,随时都要掉下来。
那种感觉,就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肝肠寸断一样难受。
我也顾不上叫贴身侍女慧儿了,一路小跑着回了寝宫,直接瘫倒在床上。
慧儿比我晚了一步回来,身后还跟着张院使。
“慧儿!”我有气无力地叫她过来,感觉自己时间不多了。
“慧儿在呢。”
她乖巧地趴在我床边,眼睛亮晶晶的,静静地听我说话。
“你去梳妆台打开第三个匣子,里面的金银首饰都是我最喜欢的,都给你了。”
我有气无力地说道,心里想着,反正我可能都快不行了,这些首饰留着也没用。
“然后……”我话还没说完,就听见慧儿惊呼了一声。
她警惕地看着身后,然后凑到我耳边,小声说:“娘娘您来月事了,您知道吗?”
嗯?月事?我下意识地一摸,床垫上湿漉漉的。
贴在臀部的裙子也变得黏糊糊的,凑近一闻,确实有股淡淡的血腥味。
原来不是毒,是月事啊。
我尴尬极了,赶紧拉过被子,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。
余光里,我看到一堆金灿灿的东西在移动。
“慧儿!你手上拿着什么?”我眼尖嘴快,一下子就发现了。
“娘娘不是说,都赏赐给我了吗?”慧儿笑嘻嘻地说道。
看着我心爱的首饰被慧儿抱在怀里,我刚才交代后事时的洒脱劲儿一下子没了。
“能不能给我留一个?”我眼巴巴地望着她,就像个小孩子丢了心爱的玩具。
慧儿看着我这副模样,扑哧一声笑了:“娘娘放心,慧儿只是帮你收拾一下柜子,首饰还是娘娘的。”
我没忍住,打了个饱嗝,回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。
好了,不说了,我要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如厕了。
这是陆青竹登基的第二年,也是我成为皇后的第二年。
但说实话,我还是觉得当太子妃的时候更自在。
那时候,我每天都能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。
阳光透过窗户,轻柔地洒在脸上,别提多惬意了。
也不用早早地起床,去给当时的皇后娘娘请安。
而且,那时候也不用为小腹平坦而烦恼。
但现在不一样了,每天我都能从小道消息里得知,朝臣们像一群勤劳的小蜜蜂,不断上奏皇帝,催促他尽快纳妃,延续香火。
可他总是拒绝,理由总是那一套:“朕是新君,根基未稳,纳妃之事以后再说。”
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太后。
太后身边的碧根姑姑,特意来找我。
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。
“皇后娘娘,太后有话要传达。”
碧根姑姑轻声说道。
聊了几句后,我明白了。
原来不是要我生孩子,而是希望我这个贤妻能劝说皇帝纳妃。
可找我有什么用呢?皇帝纳妃这事,我劝也没用。
我曾经苦口婆心地劝过他:“皇上,朝臣们的建议也有道理,您还是考虑考虑纳妃吧。”
他却只是轻轻摇头,说:“朕心意已决,此事以后再说。”
他根本不听我的。
那天,我发现陆青竹这个狡猾的家伙,居然趁我不注意,偷走了我心爱的臭豆腐。
那臭豆腐装在白瓷碗里,散发着独特的气味。
我顿时怒火中烧,气冲冲地一路疾步直奔勤政殿。
我一边走,一边嘴里嘟囔着:“陆青竹,你太过分了,居然偷我的臭豆腐。”
可到了勤政殿,我意外发现他正与军务大臣讨论军事事务。
大臣们表情严肃,桌上堆满了文书。
我一下子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。
「娘娘,您可以暂时到偏殿休息一会儿。」
陆青竹身旁的德善公公,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,像一尊门神般守护着。
我皱了皱眉头,问道:「皇上还需要多久啊?」
公公面露为难之色,双手交叠在身前,小心翼翼地说:「这个,奴才实在是难以预料啊。」
我跺了跺脚,固执地说道:「得了,得了,我……我就在这里等着吧。
还请公公帮我通报一声。」
于是,在这个寒冷的冬日午后,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吹在我脸上。
我就这么直直地站立着,从午后一直等到傍晚。
冷风灌进我的衣袖,冻得我手脚都没了知觉。
终于,他结束了军事讨论!可此时,我的怒气早已被那刺骨的寒风,吹得无影无踪。
「娘娘,皇上请您进去共进晚餐。」
公公轻声在我耳边提醒道。
我轻轻地点了点头,迈着步子进入了温暖的室内。
而他,那个罪魁祸首,正坐在桌前,津津有味地喝着热腾腾的鸡汤,面前摆满了香气四溢的饭菜。
「皇后来了,一起坐下吃点吧。」
陆青竹头也不抬,专心致志地吃着饭,那模样就好像完全没看到我在外面等了他这么久。
我带着满腔怒气坐下,故意用筷子在碗碟上发出哐哐的声响,以此来表达我的不满。
「朕的皇后,谁让你这么不高兴啦?」陆青竹终于抬起头,似笑非笑地看着我。
「一只老鼠。」
我一边嚼着青菜,一边狠狠地回答,眼神里满是愤怒。
「老鼠?看来暮澜宫需要进行一次灭鼠行动了。」
陆青竹装作一脸正经地说道。
「这可不是一般的老鼠,是一只专偷吃臭豆腐的老鼠。」
话音刚落,我明显看到他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。
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,他接着体贴地给我舀了一碗鸡汤。
「皇后快尝尝这鸡汤,味道鲜美!」陆青竹笑着说道。
「皇上。」
我难得这么正式地称呼他,他闻言抬头看着我。
「我的臭豆腐,味道如何?」我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问道。
说话间,还有侍女在忙碌地走动着。
我确定,有人没忍住笑出声来。
「夏芷语!」陆青竹压低声音叫我的名字,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威胁,却又因为人多而有所顾忌。
「朕是皇帝,能不能给朕留点面子!」他靠近我,在我耳边轻声说道,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朵上。
我撇撇嘴,清了清喉咙,大声补充道:「皇上您喜欢吃臭豆腐就好!臣妾改日再送......」
我的话还没说完,就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在我的嘴唇上绽放。
他,陆青竹,竟然在众人面前亲吻了我。
我脑子一下子就懵了,这是我的初吻啊。
我都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,呼吸也被他引导着,直到他迷离地说了句:「芷语的豆腐当然美味。」
我惊恐地睁开眼,只见他脸上的得意之情一览无余。
我的豆腐没了,一切都没了。
用慧儿的话来说,这次我不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么简单。
因为我努力维持的端庄形象被陆青竹这突如其来的一吻,破坏得无影无踪。
就连之前还只是通过碧根姑姑传话的太后娘娘,今天一早也派人叫我去永寿宫喝茶。
这哪里是喝茶这么简单,分明是一场鸿门宴,说不定太后已经在前面挖好了坑等着我。
「芷语给母后请安。」
我让慧儿帮我重新梳理了发髻,上面只佩戴了封后大典上的凤钗,力求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些。
「免礼。」
太后挥了挥手,语气平淡。
太后挥了挥手,示意碧根姑姑出去守着。
我也不好意思再让慧儿留在身边,只好让她也出去了。
现在宽敞的屋子里只有我和太后两个人,她也不说话,只是闭着眼睛,一颗一颗地转动着手上的佛珠。
那佛珠在她手中发出轻轻的摩擦声,让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,情况似乎有些不妙。
「母后,芷语知错了。」
我赶紧说道,夏氏法则第一条,主动认错,态度要积极。
太后依旧沉默不语,嘴里念念有词地背诵着佛经,仿佛根本没听到我的话。
「母后,芷语不该和皇上争执。
要打要罚都冲着芷语来,母后千万别气坏了身子。」
我继续说道,夏氏法则第二条,死皮赖脸,绝不放弃。
这次,太后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,她的眉头不再紧紧皱着。
「母后。
家里给我送了很多养颜膏,待会就让慧儿送来,保证母后一擦就容光焕发。」
我笑着说道,夏氏法则第三条,哄人开心,才是上策。
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,终于睁开眼看我。
「芷语,你既然是皇后,就该懂得如何自重,怎么还能和皇帝那样搂搂抱抱。
无心之人会说帝后琴瑟和鸣,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,说不定就会说你狐媚惑主。」
太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。
「哀家这是在为你考虑啊!」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。
我低下头,请求宽恕,连忙应声。
没那么严重吧!我低头看看自己,既没有傲人的胸脯,也没有丰满的臀部。
就我这模样,哪有可能去媚惑君主呢?
太后坐在上位,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满。
她声音提高了一些,质问道:「难道我说错了吗?」
我心里一紧,连忙辩解:「不,不是的。
芷语明白母后总是为我着想,只是那时实在是情不自禁。」
话一出口,我就后悔了,这简直就是违心之语。
仿佛是受到了惩罚,我不小心咬到了舌头,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。
太后看着我,语重心长地说:「我也曾经历过,自然明白你们之间的情感。
但是,仅有爱是不够的。」
说着,她的目光落到我的腹部。
「过几天,吴老太太会接到懿旨进宫。」
太后缓缓说道,「到时让她好好为你检查一下。」
我惊慌地轻呼一声:「啊!」接着连忙问道,「可是那位前太医院吴院使的母亲吗?」
「没错。」
太后点点头,「吴老太太是妇科方面的著名专家。」
我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,心里却叫苦不迭。
这局面,看来是无法逃避了!连在王府交出的初夜血帕,都是我自己咬破手指伪造的。
要是这件事被太后发现,我可就彻底完了。
都怪陆青竹!谁能想到新婚之夜,他只是单纯地与我同床共枕。
现在好了,这个秘密似乎快要保不住了。
太后眼中流露出担忧,问道:「怎么了?难道你真的有什么隐疾?」
「不是我,其实......」真话到了嘴边,我又犹豫了,实在难以启齿。
「把话说清楚,到底怎么回事!」太后有些着急了。
「是,是皇上。」
我结结巴巴地说。
太后皱起眉头,手上的手帕被她紧紧捏成一团,追问道:「皇上怎么了?」
「皇......皇上,他不能!」我咬咬牙,终于说了出来。
我虽然不信佛,但此刻也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。
陆青竹啊,陆青竹,你可千万别怪我。
太后再三确认我所说的皇上不能是指哪方面后,她显得非常焦急。
「皇后不要信口开河!」太后面露怒色,用手绢捂着嘴干咳了几声,「你不愿看就算了,怎能随意诋毁皇帝!今天回去给哀家抄一百遍经书,好好反省。」
只是抄经书就能逃过这一劫?我有些不敢相信,心中隐隐不安。
「妙仪,你出来吧。」
太后突然说道。
太后不愧是太后,前一刻还怒气冲冲,后一刻就迅速换上了和蔼的表情。
我抬头一看,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个女子。
她梳着飞仙髻,仔细看,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。
「臣女许妙仪,拜见太后,皇后娘娘。」
许妙仪盈盈下拜。
「抬起头来。」
我看着她,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,但又想不起来。
许妙仪抬头面对我,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几乎完美。
只是眼尾似乎有一道小疤痕,但她巧妙地在上面画了朵梅花,几乎把疤痕遮盖住了。
「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?」那种熟悉感扑面而来。
许妙仪突然耳朵发红,脸颊也热了起来,说道:「这是妙仪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,娘娘真的像传闻中一样美若天仙。」
这孩子真是天真,太后还在这儿呢,就敢说这种奉承的话。
不过,这话我倒是爱听,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。
太后突然说道:「芷语,妙仪以后在宫中,就要靠你了。」
等等,这话是什么意思?我赶紧说道:「芷语愚钝,还请母后明示。」
太后拉过许妙仪的手,放在我的手背上,说道:「皇帝一直不肯纳妃,我看着着急。
正好妙仪也到了适婚年龄,我就自作主张,让她留在宫里。」
许妙仪,整个皇城有几个许家?又有几个许氏大臣能被太后看中呢?恐怕也只有许太尉一家了。
如果我没记错,许太尉还是力劝皇帝纳妃的主要大臣。
太后这一招,实在是高明。
「芷语自然没有意见,只是担心皇上他......」我有些犹豫地说。
「妙仪和皇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,他会同意的。」
太后肯定地说。
好啊,原来还是个有背景的人。
本来我还打算做个好人,帮陆青竹挡一挡。
既然他们有这样的关系,我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了。
「那一切都听母后的。」
我温顺地点点头。
太后与许妙仪凑在一起,脑袋紧紧挨着,低声交谈了许久。
那亲密的模样,让我站在一旁,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处境无比尴尬。
我连忙笑着开口,说道:「那芷语就先去受罚,回去抄写经书了。」
我刚起身,扬声叫慧儿进来,就听见太后的声音悠悠响起:「慢着。」
只见太后这次竟亲昵地拉着许妙仪,走到了我的身边,笑着说:「妙仪和你一起,咱们回去吧。」
「她?」我微微抬头,目光落在许妙仪身上,有些迟疑地说道,「但皇上的圣旨……」
我话还没说完,太后就轻轻一抬手,打断了我,说道:「本宫的懿旨,原本是打算出宫给吴老太太的。
既然你不打算看医生,那么本宫就把这份懿旨赐给妙仪好了。」
太后这话,就好像在我耳边轻声说:夏芷语你明白了吗,既然你不想看病,就得把这姑娘带回家。
你不想生不能生的孩子,有的是人帮你生。
我心里暗自叫苦,原来太后在这里设下了陷阱等我呢。
不愧是上一届宫斗的冠军,说话做事真是天衣无缝啊。
我真是太难了。
太后似乎担心我会反驳,又补充了一句:「今天的这道懿旨,无论如何都是要送出去的。」
说着,太后亲切地握着许妙仪的手,眼神却不容置疑地看着我。
我无奈地叹了口气,说道:「好的,芷语明白了。」
我转身对慧儿说道:「慧儿,准备暮澜宫的偏殿给许姑娘住,就取名雅仪居。」
我这一系列动作,终于让太后满意了,她这才挥挥手,放我离开了。
我心里暗自感慨,今天这茶,实在是喝得太久了。
「姐姐,芷语姐姐。」
许妙仪在后面小跑着追了出来,声音娇柔地喊道,「姐姐请慢走。」
我深呼吸了一下,缓缓回头看向她。
尽管心里很不高兴,但我还是努力保持着风度,注意着自己的表情。
许妙仪眼神闪烁,轻轻咬着嘴唇,说道:「芷语姐姐是不是生气了?姐姐放心,妙仪不会和姐姐争宠的。」
她一和我目光接触,就立刻慌乱地转移了视线。
慧儿立刻挡在我前面,伶牙俐齿地说道:「请这位许小姐自重,现在我家娘娘只是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让你住进暮澜宫。
你这样姐姐长姐姐短的,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?」
慧儿顿了顿,又接着说道:「别提封妃的诏书还没下来,就算有了封号,哪怕是贵妃皇贵妃,也得尊称我家娘娘一声皇后。」
「慧儿!」我赶紧拉住她的袖子,轻轻摇了摇,示意她适可而止。
我又看向许妙仪,温和地说道:「妙仪妹妹如果现在还不想回雅仪居,可以先四处转转,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慧儿。
晚些时候,本宫会派些可靠的人来照顾你。」
许妙仪眼眶泛红,眼泪汪汪的,身体微微颤抖着说:「妙仪感谢皇后娘娘的恩典。」
「娘娘!慧儿不想帮她跑腿!」慧儿气呼呼地说道。
我好不容易拉着气呼呼的慧儿走远了一些,安慰她道:「好了好了,你也看到了太后娘娘对她的态度。
人不犯我我不犯人,我们也不必逞口舌之快。」
「娘娘你看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,还没封妃呢,就开始耍心眼了。」
慧儿一边走着,一边一步三回头地观察着许妙仪,小声对我说。
她那满脸不屑、气愤的样子,倒是让我心里有点感动。
慧儿突然抬头看着我,问道:「娘娘,你真的生气了吗?」
我笑着回答她:「你看看我这像是生气的样子吗?」
我的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许妙仪跪在我面前时,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恨意。
我不担心她争宠,只担心她有意无意地伤害我。
「皇上怎么会和这样的女人青梅竹马?」慧儿喃喃自语,小脑袋里满是疑惑。
「谁知道呢?皇上这个人本来就难以捉摸。」
我无奈地说道。
「反正不是和我青梅竹马。」
我轻声嘟囔了一句。
我话音刚落,慧儿一脸坏笑地看着我,问道:「咦?娘娘,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?」
我用力闻了闻,只闻到衣袖上淡淡的熏香气,疑惑地问道:「什么气味?」
「一股子酸味!」慧儿笑嘻嘻地说道。
说实话,我确实有点在意青梅竹马这个身份。
陆青竹和许妙仪真的能两小无猜吗?他们的关系真的这么好吗?
一想到他们可能从小一起长大,我就无端地感到心慌。
我大概是疯了。
这一整天我都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。
我用力摇摇头,又泄气般地放下了筷子,说道:「慧儿,把席面都撤了吧。」
慧儿关切地看着我呆滞的神情,问道:「娘娘,你都没怎么吃。
要不你再吃一点?」
我使劲儿摇着头,嘴里还在机械地咀嚼着食物。
我眼巴巴地看着慧儿,开口问道:「皇上去雅仪居了吗?」
慧儿轻轻扶着我,慢慢走到茶桌边,憋着笑打趣道:「娘娘今天这心神不宁的样子,是不是得了相思病呀?」
我白了她一眼,急忙解释:「我才没有!我只是好奇他......他有没有去看许妙仪而已。」
慧儿眨了眨眼睛,乖巧地说:「那慧儿去帮您盯着。」
说完,慧儿还贴心地端上了一个果盘,果盘里全是开胃的水果。
我伸手刚挑了一个蜜橘,手指才碰到橘子皮,还没开始剥呢,忽然就听到外面宫女高声通报:「皇上驾临暮澜宫了!」
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,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,透过门缝偷偷观察。
这时,慧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,气喘吁吁地汇报:「娘娘!皇上并未进入雅仪居。」
听到这个消息,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暗自高兴起来。
我早就猜到,陆青竹对任何女子都应该是一视同仁的,就算是青梅竹马,也不该有例外。
慧儿看着我,笑嘻嘻地问:「娘娘,您在偷笑什么呢?」
我这才回过神来,赶紧控制住自己的表情,装作严肃的样子对慧儿说:「我饿了,去做点甜汤来。」
我的话刚说完,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。
陆青竹那好听的声音也传了过来:「朕也想要一碗。」
陆青竹走路的速度快得吓人!趁着慧儿行礼的空档,我像只受惊的小兔子,赶紧溜回屋内,连鞋子都没脱,就直挺挺地躺回床上。
虽然知道他没去雅仪居,但我还是担心他来我这儿是为了兴师问罪。
陆青竹慢悠悠地走进来,调侃道:「哟,刚才还喊着要喝甜汤的人,现在就睡了?」我虽然闭着眼睛,但清楚地听见他自沏茶水的声音。
接着,他又说:「起来,朕有事情要问你。」
我知道躲不过去了,无奈地叹了口气,慢吞吞地爬起来,乖乖地向他行礼后,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。
陆青竹看着我,严肃地说:「朕听说皇后自作主张,给朕纳了一位妃子?」
我正吃着橘子呢,听到这话,一口橘子没咽下去,被呛得咳嗽不止。
陆青竹起身快步走过来,伸出手轻轻地帮我拍打背部,那力度恰到好处,我的心跳一下子就加速了。
我咳得满脸通红,着急地解释:「皇上明鉴,是太后娘娘要帮您纳妃,与臣妾无关!」
好不容易顺过气来,我努力模仿太后的神态语调,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他听:「妙仪和皇帝是青梅竹马,他会同意的。」
我挑了挑眉,看着他说:「太后都这么说了,臣妾怎敢推辞。」
陆青竹看着我,眼神里居然带着一丝怜悯,好像在同情我被人骗了一样,他说:「朕和她哪来的青梅竹马?那许妙仪,也就是和朕同窗了两年而已。
要这么说,朕与你早就算是老夫老妻了。」
这话我确实没法反驳,只好乖乖地保持沉默。
接着,陆青竹告诉我的事情,让我震惊得差点跳起来。
原来那许妙仪虽然是许太尉的二女儿,但在她成长的十四年里,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不在许家。
据说许妙仪六岁那年就走失了,许家上上下下费尽心思找了她好几年,可还是没找到,直到她生母含恨离世。
许太尉一下子失女又丧妻,悲痛得不行,也就渐渐放弃了寻找。
谁能想到,就在两年前,官府突然派人把一个女孩领进许家,说这个蓬头垢面的孩子,就是当年走失的许妙仪。
起初许太尉根本不信,后来派嬷嬷验了胎记,才确信这是自己的血脉。
我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,又拿了一个蜜橘开始剥,边剥边问:「那许妙仪有没有解释自己这些年去了哪里?又为何不早点回来?」
陆青竹笑着看着我,朝我勾勾手,示意他也想尝尝。
我小心翼翼地剥好,轻轻递到他手里。
陆青竹接过橘子,说:「她说自己是被人拐卖到乡下,这些年一直在等待机会逃回来。」
说完,还不忘称赞橘子真甜。
我叹了口气,感慨道:「原来她是个这么命苦的人。」
联想到今天她的言行举止,我心里一下子就释然了。
想来,许妙仪心思细腻、处事小心谨慎,多半就是那些年寄人篱下时养成的。
我看着陆青竹,劝道:「皇上都知道她这么可怜,如今入宫更是无人可依,还不对她好点?」
陆青竹嘴角噙着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,眼睛微微眯起,看着我问道:「朕已经给了她封号,皇后还想让朕做什么呀?」
我一脸郑重,认真地说道:「陪伴。」
陆青竹挑了挑眉,似笑非笑地说:「哦?那怎么不见皇后来勤政殿陪陪朕呢?朕一个人在那勤政殿里批阅奏折,都腻得慌、乏得很啦。」
我尴尬地笑了笑,赶紧打着马虎眼,起身慢悠悠地往床边走去,嘴里嘟囔着:「这,皇上不是有德善公公陪着嘛。」
我又接着解释:「臣妾手笨嘴笨的,万一惹恼了皇上,那可就不好啦。」
我刚一回头,就惊觉陆青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站在了我身后。
我下意识地往后退,而他却一步一步缓缓趋近。
陆青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说道:「皇后何必自谦呢?」
他靠我实在太近了,我根本躲避不及。
他每靠近我一步,我就得连连后撤好几步。
陆青竹又说:「朕和德善做,自然比不上你做得好。」
终于,我一个踉跄,跌坐到了床沿上。
我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,结结巴巴地问:「做,做什么?」
陆青竹轻轻伸出手,按住我的肩膀,示意我坐下。
这时我才注意到,他笑起来的时候,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闪烁的星辰,璀璨动人。
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,只觉得一阵眩晕。
可心里却突然担忧起来,担心自己口中是否有食物的味道。
哎呀,不好!我晚饭的时候吃了半颗大蒜呢!
我本能地用手捂住嘴巴,头也低了下去,不敢再看他。
就在这时,慧儿端着托盘走进来,大概她一进门就看到了我被陆青竹慢慢压倒的那一幕,吓得她脸色都变了,赶紧退了出去。
我在心里拼命喊:天哪!她难道没看到我求助的眼神吗?
陆青竹突然松开我,扶着床边站直身体,一本正经地说:「当然是在准备甜汤,皇后以为我们在做什么?」
他把慧儿叫了进来,自己则拿起一碗甜汤,一勺一勺地细细品尝起来。
而我呢,动作笨拙地躺在床上,就这么被他晾在了一边。
陆青竹一边喝着甜汤,一边说道:「我和德善做的甜汤,味道都比不上暮澜宫的。」
我在心里暗自嘀咕:好吧,看来是我多想了。
陆青竹又说:「你以后每天送一份到勤政殿怎么样?」
我心里直犯嘀咕:这人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,这么理所当然地给我添麻烦。
我愤愤不平地坐起来,一边整理衣领,一边越想越气,大声说道:「皇上,你以后说话能不能说清楚一点,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。」
陆青竹听到我的话后,看着我,不仅没生气,反而嘴角上扬,笑了起来,问道:「皇后误会了什么?」
看着他那一副无辜的样子,我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。
我张了张嘴,反驳失败,说话又变得结巴起来。
陆青竹突然说:「说到这儿,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。」
我低着头,正喝着甜汤,随口问道:「什么事?」
陆青竹目光如炬,紧紧地盯着我,说道:「朕听说,你说朕不行?」
他的眼神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狼,随时准备将我吞噬。
我连忙摆手,说道:「怎么可能呢?皇上是至高无上的,做什么都能做到。
当然什么都行。
样样都行!」说着,我还顺势对他竖起了大拇指。
陆青竹挑了挑眉毛,说道:「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,那你详细说说。
今天要是说不清楚朕哪里行,哪里不行,就别想睡觉了。」
我着急地说:「啊?臣妾不睡是小事,但皇上您可是要处理国家大事的,还是早点休息为好。」
陆青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说道:「没关系。
反正母后已经说你迷惑君主,急着要给朕纳妃。
明天就算不上朝,也只是坐实了皇后你的罪名而已。」
我气得跺脚,大声喊道:「陆青竹!哪有你这样欺负人的!」
陆青竹戏谑地说:「说到欺负人,还不是皇后你更胜一筹?」
我瞪大了眼睛,质问道:「我?」我气得真想狠狠跺脚,大声说道:「说到底还不是那天你偷吃了我的东西,还公然亲我!」
陆青竹反问:「难道朕亲你一下,母后就要给朕纳一个妃子?」
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。
陆青竹突然伸手过来,轻轻捧起我的脸,凝视着我。
我就这样与他对视着,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了他的嘴唇上,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小了,弱弱地问道:「皇,皇上你又想做什么?」
陆青竹轻声说:「亲你。」
他的尾音被一吻再吻,渐渐消失。
我僵硬地站在原地,在心里默默地数着。
一、二、三……十下,他亲了我十下。
陆青竹呼吸急促,呼出的热气全都喷在我的脸上,有点痒。
我的嘴唇麻麻的。
我轻声问道:「皇,皇上不喜欢吗?」
「不喜欢。」
他微微低头,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我,那眼中,清晰地映出桌边摇曳不定的烛光,那烛光随着微风轻轻晃动,仿佛也在我的心间撩拨。
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,鼓起勇气问道:「那皇上喜欢什么?」
「喜欢......」陆青竹伸出手臂,温柔地搂着我,眼神炽热得仿佛要将我融化。
我痴痴地看着他,只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我的心瞬间一紧。
我皱着眉,急切地追问:「皇上,您到底喜欢什么呀?」
可还没等他开口回答我,突然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暧昧的氛围。
只听德善在门外着急地喊道:「皇上,怡妃派人传了三四次了,说再见不到您,就要去找太后娘娘。」
他的眉宇间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,那神情好似夜空中瞬间划过的流星,但很快,他就将这情绪隐藏了起来。
「仪妃?」我疑惑地问道。
他伸出手指,轻轻戳了戳我的脑袋,耐心解释道:「是怡,欢怡的怡。」
他接着说道:「嫔妃的封号不能与名字相冲,怡字取了欢怡之意,又能与仪谐音。」
我在心里默默比较着,比起我的封号莞宸,这怡字确实不知道好记多少倍。
看来,他是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的。
「德善,你去回他们,这点小事不必惊扰太后了,朕稍后就去雅仪居。」
他缓缓放开我,脚步轻轻地往后退了几步。
皇上这是要离开吗?我心里一阵失落。
我缓缓取出丝巾,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嘴唇周围的区域。
「既然是太后挑选进宫的,自然不能让她受委屈。」
陆青竹突然看着我,认真地说明,「我一直在尽量拖延。」
「皇上爱见谁便去见谁,用不着理由。」
我赌气地重新坐下,端起那碗早已凉透的甜汤,大口喝了起来,「臣妾就不送了。」
陆青竹轻轻地点点头,声音温和地说:「也好,外头风大,你先歇着吧。」
「等等!」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鬼使神差地喊住了他。
后面我的举动,在慧儿的复述中堪为人生高光时刻。
我快步走上前,脚尖用力踮起,平生第一次主动凑上去亲一个男人。
哇!原来亲亲真的会上瘾,才这么片刻,我就有点想念他柔软的唇瓣和冰冰凉凉的触感了。
还有他那诱人的喉结,惹得我心痒痒的,好想趴上去啃一口。
但是理智很快拉回了我脱缰的心,内心一个声音不断提醒我:不可以!夏芷语,下次吧下次吧。
我一个劲儿地给自己催眠。
最后,还是慧儿眼疾手快,强行把我拉开。
这回脸红心乱的人不是我,是陆青竹。
只见他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,眼神有些慌乱。
慧儿送走皇上后,赶紧跑进来,满脸好奇地问我:「娘娘,你这是怎么了?」
我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,两侧脸颊也浮起了红晕,迷迷糊糊地说:「我不知道,可能...…是发情了?」
那晚一直到入睡,我脑子里全都是他亲我、我亲他的一幕幕。
那些画面就像放电影一样,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。
天!我该不会真的思春了吧!
因为晚上睡不好,导致第二天我起得很晚。
我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,连带着差点误了给太后请安的时辰。
结果好巧不巧,我居然在赶去的路上偶遇了许妙仪。
「皇后娘娘安。」
许妙仪今日穿得花枝招展,那一身艳丽的衣服,颜色鲜艳夺目。
但也不能说不好看,只能说这么风韵的衣服和她略带着稚气的脸庞有些不搭,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。
我笑着开口说道:「怡妃今日也这么晚啊,皇上他。」
我话还没说完,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石阶下。
我心里一惊,暗自想着:她是在演哪一出?这又没到新年,整天跪跪跪的,我真受不起啊。
来来往往的宫女那么多,保不齐就有嘴碎的和太后说,皇后只会朝新人立威呢。
「昨日皇上来看过我之后就走了,妙仪没有侍寝。」
听她的声音,带着一丝委屈,我感觉她又快哭了。
我只能呵呵呵地笑着,连忙伸手去扶她:「起来起来,以后本宫让你跪你再跪,千万别再这样随随便便跪来跪去了。」
我刚说完,扶着她的手突然一沉。
原来她腿又软了,又习惯性地下坠。
好在慧儿眼疾手快,赶紧过来帮着我扶稳她。
「时候不早了,别耽误了请安的时辰。」
我催促着许妙仪,自己也加快脚步,走快了几分。
好不容易一路上和她家长里短地念叨了半天,没想到来太后这里,更是难熬。
「芷语啊,你二哥可有传来消息?」太后赐座之后就开始盘问我。
「前不久二哥倒是有一封书信寄回家,说是战事告捷,不久便能回来。」
太后轻轻叹了口气,说道:「如此甚好。
最近哀家问皇帝战况如何,他总是不说,连许太尉的口风都紧得很。」
经过太后这么一提醒,我倒是想起来,二哥虽为皇上亲封的镇北将军,却也是在许太尉手下做事。
这些年,国都周边的地区一片祥和。
百姓们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街头巷尾总是热热闹闹的,小孩们嬉笑玩耍,大人们也都安居乐业。
然而,北方却依旧动乱不堪。
战火时常燃起,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,流离失所,苦不堪言。
陆青竹一登基,便在朝堂之上立下誓言:“朕定要平定北方,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,让百姓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!”他眼神坚定,语气铿锵,尽显帝王的威严与决心。
我二哥夏延川,师从曾经的御林军统领。
他从小就对兵法战事痴迷不已,一心扑在军事上。
平日里,他不是在研读兵书,就是在训练士兵。
为了出征北方,他连我封后大典都错过了。
我还记得封后那天,凤冠霞帔,热闹非凡,可我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二哥。
上一封二哥的书信还是半个月前寄回来的。
信上只是简单说了说战事的大致情况,字里行间却满是对家国的责任。
确切地说,我也不知道二哥现在的近况究竟如何,战事又到了怎样的阶段。
这时,太后关切地问道:“妙仪啊,昨晚休息得可还好?”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,亲热地拉着许妙仪的手。
许妙仪微微福身,轻声回答:“多谢太后娘娘关心,妙仪睡得很好,今日还险些误了时辰呢。”
太后点了点头,接着说道:“你的任务就是好好照顾皇帝。”
说完,她朝一旁的碧根姑姑使了个眼色。
碧根姑姑连忙捧着一只红木匣子走上前来。
我定睛一看,直到看清匣子盖上雕刻的鎏金鸳鸯图案,才发觉自己之前见到过。
太后抚摸着匣子,泪眼婆娑地说:“这只玉镯是先皇赏哀家的第一个物件。”
她的眼神有些迷离,像是陷入了对过去时光的回忆。
说着,太后牵过许妙仪的手,把镯子递到她的手心,说道:“快试试。”
许妙仪抬头,为难地看了我一眼,犹豫了一下,还是慢慢地把手往玉镯里塞。
上回也是这只玉镯,太后让我戴上,结果那玉镯死死卡在我的大拇指关节处,怎么都戴不进去,当时的场面别提多尴尬了。
我的手骨节大,而许妙仪的手生得小巧玲珑。
“你看,正合适呀!”太后美滋滋地托着许妙仪的上臂,眼睛盯着玉镯,不停地夸赞:“这镯子戴在你手上,真是相得益彰啊。”
太后夸着夸着,突然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:“芷语呀,你瞧妙仪,比你有福气多了!”我心里暗自嘀咕,感觉又被内涵了。
慧儿看着我在屋子里翻箱倒柜,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,着急地问道:“娘娘从太后娘娘那回来后就在找东西,在找什么呀?我可以帮你找。”
我一边找一边问:“皇上之前送我的那些金银首饰呢?”心想太后有先皇送的玉镯,我也有陆青竹送的首饰,谁也不输谁。
慧儿蹲在我身旁,小声地回答:“那些首饰娘娘都不喜欢,早就被换成银子了!”
“淦!”我一拍脑袋,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。
之前陆青竹确实送了我不少价值连城的好东西,可我觉得它们放在这儿也是浪费,就喊慧儿偷偷拿出去换钱了。
我顿时抑郁了,瘫坐在地上。
我皱着眉问她:“一个都不剩了?”
慧儿认真地点了点头,还不忘补刀:“连首饰盒都一起卖了。”
“得,真的是疏漏了。”
我坐在地上,顺势蜷膝,拍了拍大腿,开始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。
我又朝她摊出手,问道:“那,那卖了的钱呢?”示意要审阅一下自己的“家产”。
慧儿领会了我的意思,指着床头柜说:“都在那儿。”
我一拍脑袋,突然想到:既然能卖,那就能买。
我连忙对慧儿说:“慧儿你还能找到买家吗?这么贵重的首饰,到底流向何处,应该能找到踪迹吧?”
慧儿犯了难,神情尴尬地回答:“这些,这些都是拜托德善公公出手的。”
私贩宫中物品可是大罪,虽说宫里人多多少少也都会为了生计夹带私货,但慧儿居然顶风作案,把东西给了德善公公。
他可是皇帝身边的人啊,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吗?!我一时之间又气又恨,不知道该怎么说她。
我心里乱糟糟的,这时屋外也跟着乱哄哄的。
“外头怎么了?”我有点想骂人。
看着慧儿追出去,我也爬起来去看看情况。
只见来回奔波的都是我选给许妙仪的下人,他们在雅仪居和暮澜宫两边门进进出出。
慧儿回来给我传话:“好像是怡妃那边出事了,说是她摔了。”
“摔了?”我疑惑地看向屋外,“摔了不去找御医,在这里磨磨蹭蹭做什么?”
慧儿压低了声音:“好像摔得很惨,还把太后娘娘新赏赐的玉镯给摔碎了。”
我迅速捕捉到玉镯这个关键点,不禁反问确认一遍:“什么碎了?”
“玉镯碎了。”
我惊得张开口:“真碎了?”
“真碎了。”
慧儿眼神坚定,“雅仪居里都是我们的人,银容他们看得真真切切。”
她又补了一句,绘声绘色地说:「听说啊,她足足摔了好几跤呢。
守在门外的人都听见那咚咚咚的声音,可响了。
连镯子都摔成沫儿了,碎得那叫一个彻底。」
玉石质地本就硬邦邦的,更何况那可是上好的羊脂玉,温润又细腻。
这么好的玉,居然这么不经摔,实在是奇怪。
不对不对,这里面肯定有问题。
不过这玉镯碎了,人也摔了,我心里居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开心,嘿嘿。
哎呀,我好像也有点不对劲了。
我赶紧握拳抵在嘴边,咳嗽了几声,问道:「慧儿,我平时戴的镯子都还在吧?」
慧儿乖巧地回答:「都在呢,娘娘。
您的镯子可多啦,各种各样的都有。」
慧儿麻溜地帮我把镯子拿了出来。
我仔细挑了几个成色上乘的,一手拿两三个,就要往手上戴。
慧儿满脸疑惑地问:「娘娘,您这是做什么呀?」
我笑眯了眼,说道:「人家怡妃刚弄碎了玉镯,人又摔得走不动路。
咱们得尽尽地主之谊,把镯子拿去,让她选个合心意的,好好慰问慰问她。」
慧儿似懂非懂地看着我,又说:「那也不用都戴着吧,而且这样戴着,好像也不是很好看呢。」
虽然确实不太好看,但我喜欢呀,多富贵呀。
在许妙仪住进雅仪居之前,这里原本只是暮澜宫闲置的一个偏殿。
平日里,这里就用来堆放杂物,鲜少有人来打扫,到处都是灰尘。
她突然空降到暮澜宫,我还重新布置了新的家具摆设。
「你等等。」
刚进门,我就看见两三个宫女正拽着厚重的地毯往外走。
这地毯可是暮澜宫的标配,我房里铺的也是这款。
我伸手想去翻看地毯,一个宫女赶忙提醒:「娘娘小心些,这上面扎进了玉石碎沫,别误伤了手。」
我看着她,问道:「你倒是心细,叫什么名字?」我隔着手帕抬起地毯一角,仔细一看,上面确实零星扎着碎片。
宫女福了福身,回答:「回皇后娘娘,奴婢银容。」
原来是她,我记得慧儿今天提到过这个名字。
我便说:「怡妃身边还没有安排得力的侍女吧?从今以后你就去好生照顾怡妃吧。」
看着她一脸欢天喜地的样子,本来准备走的我又折了回来,叮嘱道:「这地毯独属于暮澜宫,你找个得空的时间把它好好清洗了送回来。」
银容赶紧行礼:「是,奴婢谢皇后娘娘。」
银容走的时候,还冲慧儿笑了半天。
我打趣慧儿:「我提拔了银容,你很开心呀?」我看懂了她们之间的小九九。
慧儿傻傻地笑着,看着我说:「银容是我陪您初入宫时认识的第一个小宫女,我们关系可好啦。」
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,笑着说:「你呀,谁对你好你就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出来。」
慧儿不服气地回嘴:「娘娘不也是吗!」她这伶牙俐齿的样子,把我逗得咯咯发笑。
我在门口先了解清楚了大概情况,收敛好情绪,这才迈脚走进屋子。
屋里散发着一股药香,我细细嗅了嗅,里面好像还夹杂着女人的脂粉香,这味道混在一起,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味儿。
许妙仪一见我来了,本来卧床的她挣扎着想要支撑着爬起来行礼。
我赶忙说道:「怡妃快快免礼,身体都这样了就不要在意这些虚礼了。」
慧儿找来一个木凳,扶着我坐下。
虽然我没坐到她面前,但她那张惨白的小脸实在太夺目了。
她身上新换的里衣,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合身,穿在她身上,硬是穿出了一种空空荡荡的易碎感。
我问留在屋里的宫女们:「御医怎么说?」可没人回应我。
许妙仪颤颤巍巍地直起身,垂着眼,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,张嘴说了什么,但我没听清。
我说道:「怡妃,你再说一遍。」
她又说了一遍,我还是没听清。
我只好妥协,搬着凳子坐到她床前。
这回总算听清楚了。
许妙仪说:「臣妾是有罪之人,不慎摔碎了太后娘娘赏赐的玉镯,自觉无颜面对她老人家。」
说着,她举起右手,重重地往自己脸颊拍去。
清脆利落地啪一声,这一巴掌使足了劲儿。
我看得目瞪口呆,喊道:「你这是做什么呀!来人赶快去找御医!」我后知后觉地捧着她的脸,看她的右脸颊被扇得微微泛红。
许妙仪虚弱地说:「多谢娘娘美意,就不麻烦御医了。」
说着,忽然把整半张脸贴在我的左手臂处,紧紧靠在玉镯上面。
她微微喘着气,说:「娘娘这里借臣妾靠一靠,冰冰凉凉真是太舒服了!」
这这这……我用来杀敌的玉镯怎么就成了敷脸神器?!而且她这姿势看着太别扭了,像是整个人趴在我的臂弯里一样。
我快速收回手,蹿起身,说道:「那个,御医还是要看的,不然落下病根日后还如何服侍皇上。」
她眼神黯淡了下去,重新躺回床上,说:「臣妾只是摔了一跤罢了,我已经让他们拿些药草过来熬药了。」
「你懂医术?」
我微微瞪大了眼睛,目光带着一丝探究,直直地看向许妙仪。
只见她轻轻朝我浅笑点头,那笑容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,带着几分温婉。
当听她说只懂一点皮毛的时候,我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断肠草、鹤顶红这些令人胆寒的毒药。
我今天过来,本是怀揣着一肚子含沙射影的说辞,可此刻,想想自己的目的,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。
我原本打好腹稿的那些话,就像被一阵风吹散,统统被我推翻。
我赶忙清了清嗓子,堆起一脸笑容,说道:「咳咳,怡妃,你瞧瞧我这里的镯子,可有看上眼的?」说着,我连忙把戴在手上的镯子统统取下来,小心翼翼地放到她的床头,又补充道:「喜欢就都拿去,你不必客气。」
「姐姐……」她轻咬着嘴唇,眼神中带着一丝羞涩与犹豫,磕磕巴巴地改口道:「皇后娘娘对我真好。」
我有些尴尬地笑着点头,目光落在她挑选镯子的手上。
最后,见她选了一只最普通不过的翡翠镯子。
那镯子色泽温润,泛着淡淡的光泽。
「娘娘可以帮妙仪戴上吗?」她双手抓着玉镯,摊开在我面前,眼里全是期盼,还娇弱地说道:「臣妾手疼,没劲了。」
淦!我心里忍不住吐槽,刚刚扇自己耳光的时候,那力气咋那么大呢!装什么柔弱?我不禁蹙眉,高声喊道:「翠儿,上来帮她戴。」
没想到,许妙仪却轻轻摇了摇头,拒绝道:「娘娘是不愿意亲自帮臣妾戴上镯子吗?」她捂着胸口,神情哀默,又说:「看来娘娘还是没把妙仪当自己人。」
她这逻辑,就像一个复杂的迷宫,我感觉自己都快在里面走迷糊了。
我赶忙解释:「没有的事,怡妃莫要误会。
本宫之前是怕自己手脚没个轻重,硌疼了你。
既然怡妃不介意,那本宫便帮你戴上。」
我无奈地拿过玉镯,轻轻牵着她的左手,小心翼翼地往玉镯里塞。
奇怪的是,这玉镯戴在我手上正合适,可到了她手上,竟然大了半圈。
果然人比人气死人,更何况她还是个美人。
我本想让她重新换一个,没想到她却十分喜欢,嘴里一口一个好看,还开心地说自己以后都会一直戴着。
接下来,更让我没想到的是,我居然还能在这里遇到陆青竹。
今天的雅仪居,真的是热闹非凡。
「哟,皇后也在。」
陆青竹看到我,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意外。
「臣妾向皇上请安。」
我赶忙迎到门口,福了福身。
「怡妃情况如何?」他往前走了几步,但始终站在离床榻有一段距离的地方。
许妙仪半跪在床上,轻声回话:「让皇上挂心了,多亏了皇后娘娘的照料,臣妾没有什么大碍。」
陆青竹点了点头,说道:「朕是奉太后之命过来看看怡妃,太后说了,镯子碎了不要紧,人没事才最重要。」
他又瞥了德善公公一眼,问道:「前些天,南疆进贡了一批上好的玉料,可有此事?」
德善公公连忙点头,肯定道:「回皇上,确有此事。」
陆青竹接着说:「马上命人凿制新的玉镯,全都赏给怡妃。」
全部?!那我呢?!我就这样被遗忘了吗?我好歹也是皇后诶!而且现在还是在别的妃嫔面前,这也太没面子了吧!
我一个劲儿地朝陆青竹使眼色,可都失败了,他压根就没看我一眼。
瞧他那神情,整个人的心思都在许妙仪身上了。
我撇着嘴,默默屈身往后退,心里想着,只要快靠近门边了,我就可以溜走了!
结果,陆青竹掐准时间地回眸看我。
他大步一迈,走上前精准地抓住我的手腕,问道:「皇后这么着急走,是要去哪?」
「臣妾累了,想先回宫。」
我轻声说道。
话音刚落,我就被他横腰抱起,惊得我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。
「真巧,朕也刚好要去暮澜宫,一同去吧。」
他一边说着,还一边低头和我的额头相碰。
「这么多人呢!你干什么?快放我下来。」
我在他怀里扑腾着,心跳砰砰狂跳,又说道:「皇上你还想让太后给你纳几个妃子啊?」
「皇后刚刚不是说累了吗?朕这是体恤皇后。」
他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,像极了是在报上回臭豆腐之仇。
「乖,别闹。」
他双臂环着我紧了又紧,这句话倒是说得很小声了。
「我,知,道,了!」我头疼得很,真不知道明天太后会不会又为了这事找我喝茶,又让我带个和许妙仪一样的女子回来。
当我暮澜宫是旅店啊,谁都能来谁都能住啊!
「娘娘!」许妙仪突然说话,陆青竹应声顿住了脚步。
他没转过身,但我探出脑袋的角度正好就可以看见许妙仪。
她看起来有些焦虑,最后怯生生开口:「臣妾恭送皇上,娘娘。」
看着她强挤出来的笑容,我也礼貌地冲她回了一个强颜欢笑。
陆青竹终于抱着我走回了暮澜宫,一直到抱进里屋才把我放下。
放下我的同时,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。
“怎么?臣妾很重吗?”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。
只见他急匆匆地坐下,伸手拿起茶壶,往茶杯里倒茶。
那茶水注入杯中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他嘴里含着半口热茶,发出一种介于肯定句和疑问句的声调。
这声调,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。
所以,到底是“嗯”,还是“嗯”呢?
紧接着,他一开口,我的猜想就破灭了。
“真没想到,看起来高高瘦瘦的皇后,居然这么重。”
哼,你丫的,前半句话说我瘦,后半句话说我重,我是要感谢他,还是怼他呢?
最后,我选择了后者。
“分明是皇上整日醉心朝政,不经常锻炼身体,才导致自己如此弱不禁风。”
我一边说着,一边也坐了下来。
“这Ṭû⁵锅,臣妾可不背。”
陆青竹轻笑着晃了晃头,然后对着杯里的热茶轻轻吹气。
接着,他一口接一口,慢悠悠地喝着茶。
我坐在一旁,指尖一圈又一圈地在茶杯口打转。
思来想去,我还是开了口:“皇上当真把玉镯都给怡妃了?”
他点了点头,依旧不说话。
“那我呢?我,我没有吗?”我有些急切地问道。
我刚说完,他扑哧一声,再也忍不住地笑起来:“怎么,皇后是在问朕讨东西吗?”
我连忙挥手,说:“不是不是,皇上你这就不上道了吧,我这是为您好。”
陆青竹饶有趣味地看着我瞎编乱造。
一番之后,他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样子。
“既然皇后是想表现帝后琴瑟和鸣,为什么还要变卖朕送给你的东西?”
我知道,是在慧儿把东西卖给德善公公的时候出了问题。
果然,德善就是德善,人如其名,忠贞不二。
“你别看德善了,这不关他的事。”
陆青竹语气平淡,听不出什么波澜。
我慌不择路地收回目光,耷拉着脑袋,说:“臣妾知道错了。
变卖那些首饰,是因为宫里相类似的东西太多了。
臣妾看它们在角落生灰,倒不如卖了,置换些金银,也好补贴宫里的用度。”
陆青竹气极反笑道:“那朕还要感谢皇后知法犯法了?”
完了,我好像解释不清楚了。
我谄媚地站在他身后,伸出双手帮他揉着肩膀:“皇上先听我说,要是我说完皇上还是觉得没道理,再罚我也不迟。”
我偏过头看他,只见他已经闭上了眼,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,正惬意地享受着我的按摩服务。
心下一喜,我心想:他肯听,我就已经赢了一半。
“皇上这些年赏赐暮澜宫的东西数不胜数。
虽说都价值连城,但对臣妾而言,却是没有回忆的死物件。”
“就像这个。”
我伸手扯下腰间的香包袋子。
这香包袋子已经有些旧了,线头都有些起了。
“这个香包虽没有宫里尚服局绣品的万分之一好,但对臣妾而言,却是千金不换。”
“因为这是我娘亲熬了几个通宵做出来的。”
我摩挲着香包袋子,嘴角漾着微笑,“我一看到它,就想起了娘亲。”
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,伸手拉着我的手,说:“手也按酸了吧?坐下吧。”
“等等,臣妾还有一句话没说完。”
我故意停顿了片刻,然后说道,“所以说,臣妾想要的是与皇上拥有共同回忆的东西。”
完美!我这最后一句话升华了主题,点明了主旨,简直是太棒了!我拖着凳子,往他身边凑,问道:“皇上原谅我了吗?”
他弯着食指,在我鼻尖上剐蹭了一下。
我知道,我又完胜了,哈哈哈!
“不过言归正传,皇上是不是应该送臣妾南疆玉料做的镯子?”我颇为傲气地昂着头看他。
陆青竹又被我逗笑了。
他喊来德善公公。
我以为他是要吩咐德善留一只镯子给我。
没承想,不知道他小声说了什么,德善公公从腰间掏出一本册子,还自备笔墨,开始写了起来。
我趁着陆青竹喝茶的功夫,突袭了正埋头写字的公公,一把把他手里的小册子夺了过来。
“这是什么?”我刚瞄到“丁寅年”,就差点被陆青竹抢走。
“这个你不能看。”
陆青竹很反常地紧张起来。
“军政大事?”我把册子藏在身后,和他绕着桌子兜圈圈。
陆青竹皱眉说:“不是。”
既然不是朝堂上的事情,有什么我不能看的?“皇上回答我一个问题,我就还给你。”
“你说。”
他叉着腰,堵在我面前,我已经无路可退了。
“为什么上面不用年号纪年,而用干支纪年?”
他简洁明了地回答我:“个人喜好。”
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,心里默默想着该怎么完成这一波操作。
然后,我十分爽快地兑现承诺,将那册子递还给了他。
趁他不注意,我迅速地把一张碎纸片揉成小小的球状,手指灵活地塞进香包里。
我心里暗自得意,啧啧啧,我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,简直能当作应急教科书了。
我优雅地坐下,嗑着瓜子,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他手上的小册子上,笑着问道:「皇上今天留在暮澜宫用膳吗?」
陆青竹轻轻摇了摇头,温和地说:「晚些时候约了大臣在勤政殿谈公事,晚饭就不在这里吃了。」
我立马乖巧地说道:「那待会臣妾让小厨房炖些甜汤,让德善公公带回去。」
他显然有些惊讶,大概没想到我能如此贤良淑德、善解人意、体贴入微。
他愣了好半晌,才慢慢弯起嘴角,点头说了声:「好。」
别说他惊讶,连我自己都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自己呢。
我抬手把额前的碎发绕至耳后,又说道:「对了,小厨房新出了一种糕点也很好吃,臣妾让他们一并做一些送来。」
「好,辛苦皇后了。」
他说着,握住了我的手,轻轻攥紧了一瞬,又缓缓松开。
哇,他的手好暖啊!我紧张得咽了口口水,目光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手一路往上看,先划过那结实的胸膛,又掠过宽阔的肩膀,最后停留在我垂涎已久的喉结上。
这男人啊,好像总在不经意间散发着一种该死的魅力!我突然好想看看他情动时的样子!!这念头一冒出来,我的脑子就开始不安分了,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。
我的脸颊也很诚实地变红发烫。
「皇后怎么了?」陆青竹关切地问道,说着便把手背覆在我额头前,停留了片刻,又像是没感觉到什么热度差异似的收回了手。
下一秒,他索性直接勾着我的脖子,把我往他身上按,直到我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。
我心里一惊,不是吧,靠这么近他想干吗?我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起来。
陆青竹垂眸,不知道盯着什么,反正我眼里看到的只有他。
我头一次发现,原来男人的睫毛也能这么纤长。
和二哥那粗犷恣意的睫毛不同,他的睫毛又密又长。
正想着,他的睫毛颤了颤,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事。
「朕这么好看,能让皇后目不转睛?」陆青竹一脸自恋地说道。
我扯扯嘴角,心里吐槽,陆青竹不讨女人喜欢是有原因的,首当其冲的就是自恋。
我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,疼痛让我瞬间清醒。
好险啊,差点就被这人迷惑了心智,直接扑上去抱住他了。
又过了几盏茶的工夫,我终于欢天喜地地送走了陆青竹。
我反手关上房门,迫不及待地伸手从香包里掏出纸球,小心翼翼地拆开,然后轻轻抚平。
一看纸上的内容,最让我震惊的就是那密密麻麻的小字。
因为没撕全,我看不到开头写了什么,只能从撕裂处的第一个字读起。
「芷......」我皱着眉头,把纸条怼近了仔细看,嘟囔着:「芷语生性纯良?」
我着实没想到居然会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,而且一开口就是夸我生性纯良,写这个的人还挺有觉悟!我摸着下巴思索着,难道说,这是专门纪念我莞宸皇后的手稿吗?我兴奋得不行,瞪大了眼睛,努力地看着那些小字。
「娘娘,我多炖了一碗甜汤。」
慧儿笑嘻嘻地推开门,端着碗走进来,催促我:「娘娘,赶紧趁热喝。」
我抬头,半眯着眼应了一声:「你先放那。」
这小字写得工整秀气,可全都挤在一起,看得我眼睛都花了。
我喊道:「慧儿你帮我拿盏油灯过来。」
「好嘞。」
慧儿把甜汤放到桌上,快速端了盏油灯跑到我面前,好奇地探头探脑。
我接过油灯,对着纸条仔仔细细地看。
有了光的帮助,总算能稍微轻松一些了。
「娘娘这字这么小,小心看伤了眼睛,我帮你读吧。」
慧儿在我对面坐下,叽叽喳喳地说道。
「那好吧,你坐过来陪我,正好我去喝口甜汤!」我蹦蹦跳跳地跑到桌前,一边听慧儿慢慢念着,一边美滋滋地喝着甜汤。
「芷语生性纯良。」
慧儿声情并茂地朗读着,看看纸条,又看看我,疑惑地问:「娘娘这上面怎么有你名字啊?」
我朝她挤眉弄眼,神秘兮兮地说:「念下去就知道了。」
「但偶尔也会有小脾气,全然一副寻常女子的娇憨模样。
可可爱爱,让人难以责怪。」
额,这句话我可不全部认同,我耍脾气的时候那能叫娇憨吗?这明明是面对邪恶势力的不屈服和勇敢的抗击!我赶忙说道:「慧儿你待会去拿笔,把娇憨这个词重点标记。」
她点点头,接着往下读:「虽然她喜欢独当一面,其实也需要被保护。
每次看到她哭,我都心头一紧。」
我越听越觉得奇怪,怎么这说的内容好像完全偏题了呀。
而且这纸条上用第一人称“我”来叙述,感觉这个“我”对我特别熟悉呢。
“就像这次,我小心翼翼地扣好了力度,心里想着可千万别让茶杯砸到她。
可即便如此,她还是被我这举动吓得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。”
“我心里顿时慌乱成一团,就像热锅上的蚂蚁,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补救才好。
还好阿善聪明,他脑筋一转,马上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她爱吃的醪糟汤圆。”
慧儿念到这儿,眼睛突然一亮,机敏地说道:“娘娘,这是皇上写的。”
我咬着下唇,轻轻点了点头,心里就像有一团乱麻。
在这宫里,私下里称呼德善公公为阿善的,也就只有陆青竹一个人。
可是,这怎么会是他写的呢?我心里犯起了嘀咕,他平时挥笔批阅奏折的时候,不都是满篇的之乎者也吗?没想到他写这个倒挺白话的。
慧儿紧挨着我坐下,笑嘻嘻地打趣道:“原来皇上还会写日记呢!这一篇里都提到娘娘爱吃醪糟汤圆啦,说不定皇上其他篇日记里都写了关于娘娘的事情呢,真好真好。”
一听到醪糟汤圆,我就像被噩梦惊醒了一样,猛地打了个激灵。
“少胡说。”
我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。
我心想,看今天这情形,陆青竹应该是吩咐德善公公代笔往上记了什么。
可到底记了什么呢?总不能是写我问他讨镯子这么琐碎的小事吧?
“继续念。”
我一边埋头苦思,一边叹出一口气。
“但又不知为何,芷语之前明明吃得好好的,突然脸色变得煞白,皱着眉头说身体不舒服,要先回暮澜宫。”
慧儿读到这儿,就停住不念了。
“然后呢?”我拿着勺子,一勺一勺地搅和着汤里的桂圆莲子,舀起来又倒回去。
慧儿把纸条递给我,说:“这个娘娘你自己看吧。”
我接过纸条,只看了一眼,那些话就像一颗石子掉进了我心里的湖,激起层层波澜。
“她总是时不时蹿进我心里,挠完就跑。”
“芷语,就是朕心头最难解的谜。”
那两行字就像一道紧紧的咒语,一圈一圈地缠在我心头。
我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,我感觉自己都快要喘不上气了。
纸条上记录的事情是我们从南风馆回宫之后发生的,没想到原来我一直都误会了他的好意。
“慧儿!”我一心慌,就习惯这样胡乱地喊别人的名字。
慧儿赶紧蹲下来,握住我的手,轻声说:“我在。”
“这这这两句话是不是有一点那个意思?”我一边说着,一边着急地用手比画了一下。
“哪个意思?”慧儿不解地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疑惑,好像完全没理解我的想法。
“就那个意思......”我别扭地抓着脖子,最后无奈地摆摆手说:“算了算了没事,你先下去吧。”
慧儿看我直愣愣地看着纸条,试探地问道:“那还需要准备笔来圈圈画画吗?”
“不必了。”
我深吸了一口气,努力稳住手,把纸条折成小方块,重新放进香包里。
慧儿跪安后退出门外,突然又推开门,探出脑袋看着我说:“对了娘娘,尚服局那边派人来问您关于中秋节的衣着图案是否选定了。”
我一听这事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尚服局的李尚服前些日子就把一些新式的图案送过来了,可因为最近破事一堆,我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。
即将到来的中秋佳节,那些图案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柜子里面呢。
“你回李尚服,让她明天一早过来。”
说完,我急忙找出画纸,就像抓阄似的,看到哪款图案顺眼就选哪个。
你说巧不巧,我盲选的图案居然都能和别人撞款。
反正我是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儿。
第二天一早,李尚服就过来请安,顺便告诉我和怡妃撞衫的事情。
她站在一边,脸上赔着笑说:“那我马上去让怡妃换一个。”
我看着她那假模假样的动作,直接回绝了她:“你之前不是说怡妃的衣服已经快完工了吗?要是现在推翻重做太麻烦了,这又不是什么大事,本宫换一款就是了。”
李尚服面色尴尬,说道:“多谢娘娘心善疼惜奴婢。”
“不过本宫倒是有些奇怪,以前尚服局不都是把最新的图案独一份送到暮澜宫的吗?这回怎么这么不小心,还能选重复了?”我一边随意翻着画纸,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她。
李尚服惶恐地跪在地上,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。
“本宫自已重新选择,就代表不会怪罪这件事。”
我放下画纸,难得端端正正地坐好,摆出一副架子。
“回娘娘,这新式图案确实是只在您这。”
李尚服低着头,声音恭顺,“但前几天太后娘娘亲临尚服局视察,又问我要走了一份。”
我轻轻“噢”了一声,心里明白了几分。
太后娘娘衣服上的图案,向来是以福寿禄为主题绘制的。
她老人家向来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案,想必之前去尚服局,就是专门为了给许妙仪拿画纸。
难怪许妙仪手上会有和我一样的图案。
“我知道了,你快起来吧。”
我说道。
我重新选了一个花色素雅的图案,看着那图案,又嘱咐她:“衣服做厚一些。”
李尚服应道:“娘娘放心,一定做厚些。”
这深秋以至寒冬,天气瞬息万变。
我可不想变成鼻涕虫,同时还要受罪喝那些苦口的药汤。
我刚准备喊她走,突然想起一件事,又把她留住了。
“皇上的新衣可做好了?”我问道。
李尚服摇头,回道:“皇上还未选定,不过德善公公说皇上对上呈的一个满玉金丝边图案很满意。”
“满玉金丝边?”我喃喃道。
不用细致描述,光是用料我就已经觉得很高调奢华了。
我再看看自己选好的图案,好像确实素雅了一点。
是不是和他的不太搭?
李尚服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,连忙说道:“娘娘不用担心不能和皇上的衣服相称,就算主元素不同,我们也会在衣服上增加其他相同的元素。”
我眨巴着眼睛,尴尬地笑出声:“本宫才不担心这个呢,只是担心皇上忙于政务忘记这件事情罢了,既然给皇上看过了便好。”
李尚服连忙点头:“是,娘娘说得是。”
“行了,没什么事你先退下吧。”
我挥了挥手。
看着李尚服离开之后,我抚着胸口,咕噜咕噜喝着茶。
都说喝水可以压惊,可我怎么越喝心跳得越快。
我端着茶杯,晃悠悠地在房里来回踱步。
鬼使神差地,我把纸条从香包里找了出来。
那一瞬间被别人猜中心事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。
可我刚刚的企图有这么明显吗?我晃神地捏着纸条一端,靠近油灯。
上面的字被灯火照得透亮。
陆青竹把我形容得像只小猫,说我挠完他就跑。
“那他呢,他不也是奇奇怪怪?”我自言自语道,“之前又是亲又是抱,惹得我春心萌动,结果又不……”
好吧,我承认,我好像变得是有点贪图他的美色了。
嘻嘻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册子的事情东窗事发,陆青竹已经一连好几天都没来暮澜宫看我了。
“不对,我这话说得好像很想他来看我一样。”
我摇了摇头。
这几天我基本都在暮澜宫后面自带的迎春园里消磨时光。
这里虽然没有御花园那般大,但该有的设施一样不少。
比如我的最爱,秋千。
我一手抓着吊绳,一手拿着糕点,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蹬地。
这种轻微起伏的高度就很适合这个季节,迎来的风不寒冷,但也让人神清气爽。
“娘娘,德善公公来了。”
慧儿来的时候,手上又是另外一盘热乎乎的新点心。
我一脚踩实,起身端过盘子:“德善公公来啦,要不要尝尝看?”我递到他面前,“可好吃了。”
“多谢娘娘美意,只是上了年纪,这糖糕吃多了不消化。”
他很是客气。
我捻起一小块塞进嘴里,装作漫不经心问道:“皇上呢?他没来吗?”
德善道福回我:“皇上最近事务繁忙,所以才让老奴过来看看娘娘宫里缺不缺东西。”
“缺啊!”我抖机灵道,“缺个皇上。”
然后园子里出乎意料的沉寂。
我心里暗叫:我这一段是不是垮了……好吧……我可能不适合说这种土味情话。
好在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很久,德善拍了拍手,身后的宫女鱼贯而入,手上全都捧着一个实木匣子。
“皇上是特意命老奴来送东西给娘娘的。”
德善说道。
我挑眉发出疑问语气词,走到末尾最高的一个宫女面前打开了匣子。
“怎么是这个?”我惊讶道。
她手上匣子里装着的是天山冠,全都是由水晶和蓝宝石串珠编制而成。
好看是真的,堪称千斤顶也是真的。
就是因为它太重了,根本不适合日常佩戴,所以它也被我成功选入变卖首饰的那批。
可是,怎么又回来了。
“不单是这一个,其他的匣子里也全都是慧儿姑娘交给老奴的首饰。”
德善声音降了八度,沉吟道:“一件不落。”
“不会吧.....”我喃喃道。
我满心不信邪,伸手挨个将匣子打开。
那匣子开启的瞬间,里面的物件映入眼帘,惊得我瞪大了眼睛,嘴巴都合不拢。
我心里清楚,陆青竹对我变卖首饰这事了解得透彻,就跟明镜似的。
可我万万没想到,他竟愿意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来。
我忍不住暗自嘀咕:“他就不怕我还是老样子,又倒贴进去一大笔钱吗?”
咦?怎么感觉还多了一件东西。
我指着一个被帛帕盖着的物件,开口问道:“这件是不是送错了呀?”瞧那形状,好像是个镯子。
德善公公赶忙低下头,藏起嘴角的笑意,说道:“娘娘好眼力呢,不妨掀开仔细瞧瞧。”
我伸手揭开那帛帕,好家伙,被盖住的竟是一只飘花玉镯。
那玉镯清清爽爽、透透亮亮的,上面若有若无地飘着几片云彩般的纹路,好看得简直没话说。
德善公公歇了口气,解释道:“此前南疆进贡的玉料大多是血玉,虽说那也是稀世珍宝,可皇上知道娘娘不一定喜欢。
您这只镯子啊,用的是皇上亲自挑的料子做的,整个皇宫就这一件。”
我把玉镯往手上一套,尺寸正合适。
不像太后娘娘那里的,尺寸刁钻得很。
德善公公赶忙夸赞:“您看呐,这镯子成色多好!更衬得娘娘您手如柔荑、肤如凝脂。”
我笑着回应:“公公谬赞啦,这也是多亏了皇上眼光独到。”
德善公公欠了欠身,说道:“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,那老奴就告退了。”
我赶忙挽留:“公公不留步喝盏茶再走吗?”
德善公公屈身道谢,显得有些着急:“不了不了,皇上那边正缺人呢!而且娘娘这儿估计待会就忙起来了。”
他这话后半句说得我一头雾水,我只好笑着点点头,吩咐慧儿:“慧儿,送送公公。”
我在迎春园里转了一圈,四处观察。
园子里除了我和宫女们,就只有假山、假湖、活鱼、真树。
我心里犯嘀咕:“这哪忙得起来呀?”
我转身哼着小曲,蹦蹦跳跳地挪到秋千旁,坐了上去。
心里想着:只要雅仪居那位别过来问候我,就万事大吉咯。
嘿,我这刚想完,“曹操”就到了。
我忍不住嘟囔:“我觉得我拿到的身份卡不该是皇后,倒像是预言家呢。”
许妙仪走上前来,福了福身:“皇后娘娘安。”
我瞅她脸色,好像比之前好多了。
我心情大好,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,问道:“怡妃粉面桃花的,身体可好了?”
她温顺地点点头:“劳烦娘娘操心了,妙仪已经无恙了。”
我一边想着怎么回她话,一边往嘴里塞糖糕。
许妙仪发现了什么,走上前来,一把拉住我拿糖糕的手。
我还以为她是想吃糖糕呢,哪知道下一秒,她居然把我的食指指尖往她嘴里送。
我惊得吞了口口水,瞬间甩开手。
指甲划过她的唇,又刮红了她的下巴尖。
我心里直犯嘀咕,担心她嘴唇会不会被我失手划破了。
我有些为难地开口:“你没事吧?”手刚想碰她的脸,想了想又缩了回来。
许妙仪眼眶泛红,像只小兔子似的:“妙仪看娘娘指尖受伤了,便想着帮您吹吹。”
我低头一看,指尖上粘着一点糖糕的沫沫,看起来还真像个冒血珠的伤口。
我赶忙解释:“我没受伤,这是糖糕。”
我怕她不信,把手伸到她眼前,食指和拇指一捻,糖糕沫就糊在了指腹。
许妙仪破涕为笑,捧着我的手笑了好一会儿。
她擦干泪水,话题一转:“今天一早妙仪得了皇上的赏赐,便紧赶着想分些给娘娘。”
跟在她身后的银容瞧见主子示意,赶忙把东西呈了上来。
我一看,不出所料,红绸布上工工整整放着五只血玉镯子。
我最近好像跟各类镯子缘分不浅呢。
许妙仪语调轻快:“这五只镯子品相最好。
娘娘可喜欢?”
我越看那血玉镯子,心里越瘆得慌,赶忙对慧儿说:“那多谢怡妃了。
慧儿,把东西拿走。”
慧儿收到我求助的眼神,赶忙把血玉镯子拿走,不让它在我眼前多停留。
“等等。”
许妙仪取走了一只镯子。
“先前娘娘亲自帮妙仪戴上玉镯,现在也让妙仪有这个殊荣帮娘娘戴上吧。”
说着,她把袖子拨拉了一下,露出我送她的那只镯子。
我惊恐万分,连忙摆手:“不用了不用了。”
她却以为我在跟她客气,越发热情起来。
紧接着,我和她就像玩躲猫猫似的,你追我赶、你溜我跑。
我发誓,今天是我运动量最大的一天!
银容和慧儿站在一起,紧张地起身说道:“二位娘娘慢些,注意脚底湿滑。”
她们不说话的时候,我还能专心走路。
可她们一开口,那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让我分了神。
我眼睛看着前方,心思却飘到了别处,完全没注意到脚前面有一块小石子。
就那么不巧,一脚踩上去,整个人的重心瞬间失衡。
“哎呀!”我惊呼一声,“我崴脚了,我要摔了!”
余光里,我瞥见许妙仪着急地奔过来,双手伸得老长,想要抱住我。
可她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步。
“啊——啊?”我本以为自己会重重地摔在地上,没想到一屁股蹲下去,却窝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。
我抬头一看,居然是陆青竹。
我这才反应过来,我以为的软垫不是真正的软垫,而是他的手!
哼,我心里暗叫,举报!他这分明是借机揩我油嘛!
再看许妙仪,她跑得太急,脚下一滑,也“扑通”一声失足滑倒在地上。
她趴在那里,样子狼狈极了,看起来不比我好多少。
陆青竹稳稳地扶着我,让我站稳。
然后,他冷冷地看向瘫倒在地的许妙仪,说道:“皇后不喜欢血玉。”
许妙仪赶紧跪在地上,慌张地解释:“我......臣妾不知道娘娘不喜欢,妙仪就是想......”
她话还没说完,陆青竹就打断了她:“皇后之前不说,是担心驳了你的好意。
皇后已经给足了你面子,可你倒是得寸进尺。”
许妙仪眼眶红红的,泪珠随着她颤抖的步摇,一滴一滴地坠落:“臣妾,臣妾只是想帮娘娘戴上,以表感谢之心,并无恶意啊。”
“让开!”陆青竹不想再听她辩解,一只手轻轻搂着我的腰,另一只手把我按在他怀里。
我心里暗自想着,原来并不是所有女人的眼泪对他都有用啊。
陆青竹轻声问我:“还能走吗?”
我试着转了转脚腕,一阵剧痛传来。
我羞赧地摇摇头,心里还在琢磨,你说他是公主抱我呢,还是过肩扛我呢?我已经在脑海里脑补了N种抱法。
可谁能想到,陆青竹这家伙居然剑走偏锋。
他居然大声喊道:“来人,帮皇后抬回去。”
还不忘补充一句:“等我再练练臂力,一定抱!”说着,他还象征性地给我展示了一下他的肱二头肌。
我忍不住笑了出来,可这笑容里又带着一丝无语,我心里默默吐槽:我yue了。
好不容易回到屋里,我第一次发现,屋里的床褥垫得那么舒服。
“啊。”
我一下子倒在床上,把头埋在被子里。
也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崴了脚,可我心里却很开心。
“躺好了。”
陆青竹走过来,按住我躁动的腿,然后开始帮我脱鞋子,“朕已经让阿善去宫外接张院使了。”
我有些担心地说:“张院使难得放假休息,皇上这样差使他回来不好吧?”
陆青竹满不在乎地说:“休沐是朕允的,明日再多放他一天便是。”
看他那坚定的样子,是铁了心要张院使回来。
我努努嘴,比了一个哦的口型。
接着,我试探性地问:“皇上,德善公公说勤政殿事物繁多,你怎么会来迎春园啊?”说着,我想把脚收回来,可陆青竹紧紧拽着不肯松手。
陆青竹解释道:“阿善说你可能有麻烦,让朕务必来看看。”
说着,他突然在我扭伤的地方加重了力道。
“疼!!”我疼得应激地扭来扭去,连忙起身拍打他的手背,“你轻点啊!”
陆青竹说:“别乱动,让朕看看伤势。”
我啧了一声,实在动弹不得,只好乖乖听话。
我笑着夸他:“那皇上你来的可及时了,再晚一点我可能就要屁股开花了。”
陆青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,声音太小,我没听清。
我赶紧问:“皇上,你说什么呀?”
他却不愿意复述了,只是抿着嘴不说话。
一个话题结束了,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。
我百无聊赖地看着床头的帷幔,静静听着自己的呼吸声。
“我......”
“你......”
我和陆青竹同时开口,然后又都很有默契地各退一步,让对方先说。
我不再犹豫,直截了当地问道:“皇上知道我不喜欢血玉?”
他浅浅嗯了一声,说:“听你二哥说起过。”
原来是二哥这个罪魁祸首告诉陆青竹的。
要说我为什么不喜欢血玉,还得提到二哥那只貔貅。
二哥有一只通体火红的玉貔貅,小时候,他可调皮了,时常把它当恶作剧般放在我床头。
次数多了,我晚上睡觉总觉得头上有东西硌得慌。
有一天晚上,我实在受不了了,就点了灯,把那东西拿起来一看。
好家伙!血红血红的,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我当时就吓得一哆嗦,连着几日高烧不退。
从那以后,我对血玉就没剩多少好感了。
我想着想着,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。
我小心翼翼地问:“皇上你是不是故意不送我血玉镯子的?”我联想到当日他的一举一动,觉得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。
陆青竹抿唇笑起来,说:“你总算知道啦?”
说完,他又是一个极具报复性的用力按压。
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气,怀疑我本来没事的脚腕被他这样肆意虐待,会变得更加严重。
我只好赔着笑脸,不过以他的角度应该看不见我的表情。
陆青竹按了半天,终于把我的脚还给我了。
我像裹春卷一样,在被子上翻滚了一圈,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。
我对他说:“臣妾脚伤就不恭送皇上了,皇上早些回勤政殿处理公事吧。”
陆青竹高声喊着下人:“去,端水进来净手。”
那架势,全然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。
我心里犯起了嘀咕,难道他还想在暮澜宫蹭饭不成?仔细想想,好像也不是不可以。
只是我现在这姿势,实在不太方便伺候人。
我原本寻思着,要是陆青竹真就一直待在这儿,我就把慧儿叫过来帮我布菜。
可万万没想到啊,有生之年我竟然能让九五之尊喂我吃饭,而且还是坐在他怀里一起吃。
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前所未有的待遇,正美滋滋呢,慧儿在我耳边悄悄说了句话,一下子把我惊醒。
对啊,我扭伤的是脚,我的手又没毛病!
“张嘴。”
我正想着呢,陆青竹又喂我吃了一口玉米烙。
那香喷喷的玉米烙一到舌尖,瞬间化作一汪甜丝丝的果浆。
外脆里嫩的口感,让我越吃越上头。
我心里琢磨着,我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啊?我一边嚼着玉米烙,一边时不时偷偷看陆青竹几眼。
只见他舀起一勺青豆,自己先尝了一点,点点头,好像味道不错,然后就送进我嘴里。
接着又夹起一片藕,自己试吃了半口,把另外一半送到我嘴边。
还拿汤勺兜起一勺子香菇鸡汤,轻轻吹了吹,凉了些才送进我嘴里。
我忍不住嘟囔:“我今天好像有点被过分宠爱了呢。”
我眼睛瞅着糖醋小排,指着说:“我要吃那个。”
陆青竹却执拗地越过糖醋小排,夹了旁边的青菜给我,还说:“那个太油了,吃这个。”
我可是个肉食动物啊,这一顿光吃菜和喝汤怎么行。
我在心里呐喊:“我想吃肉!想吃肉!吃肉!肉!”
我拽着他的衣袖,可怜巴巴地乞求:“不嘛!吃肉才能恢复得快呀!”可他就像铁了心一样,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。
这时候我突然反应过来,我是有手有脚的人啊。
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自己去夹。
陆青竹叹了口气,妥协道:“好了好了,给你吃。
你先坐回去。”
我一听,乖乖地缩回他怀里。
啃着排骨,我笑着说:“今天真是辛苦皇上了。”
陆青竹又往我碗里加了一些胡萝卜条,催促道:“一根不落地吃完。”
我撇撇嘴:“啊,还要吃胡萝卜啊。”
他回我:“无妨。”
他又接着说:“朕估摸着,以后喂孩子也是这般无二。
正好拿你练练手。”
我顿时无语,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。
张院使来的时候,夜已经深了。
张院使仔细看了看我的脚,说:“娘娘这脚伤还是要静养。”
我赶忙问:“要静养多久啊?”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了,我还想去放孔明灯呢。
张院使回答:“半个月。”
我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,笑不出来了。
陆青竹严肃地对慧儿说:“慧儿,看牢皇后,别让她随意走动。”
慧儿憋着笑,看了看我。
我瘫在床上,无力地喊着:“我会闷坏的!”
陆青竹一本正经地说:“闷坏了总比落下旧疾好。”
我着急地问:“那,那中秋宫宴呢?我不会连吃饭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吧。”
陆青竹想了想,说:“朕让人做同样份额的送到暮澜宫,如何?”
我眼睛一亮,这真是太好了。
一来我不用在宫宴上曲意逢迎,二来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吃我爱吃的食物。
我开心地说:“嗯,两全其美!”不过唯一遗憾的,就是不能去宫外放孔明灯了。
没想到中秋那天傍晚,陆青竹派人送了几盏灯过来。
虽然不能像以往那样自在,但我已经很欢喜了。
我对慧儿说:“慧儿,你去拿一盏送给怡妃。”
许妙仪自那天在迎春园滑倒就一直卧病在床,也不知道伤势怎么样。
我脚伤没好,不方便去雅仪居看她,送盏花灯也算是表达我的关切之情。
慧儿回来的时候,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打扮的人。
那人一抬头,我惊得瞪大了眼睛:“怡妃?你,你怎么这装扮?”怡妃朝我微微欠身,说:“还望皇后娘娘恕罪,原谅妙仪一个人逃出来。”
我赶紧说:“快坐。”
让慧儿搀扶着她坐下,又问:“你身体怎么样了?”
虽然血玉的事情闹得不愉快,但我能感觉到,当时她是不顾自己安危想救我。
俗话说,不知者无罪。
更何况她为了我还摔了一跤,我心里一直觉得欠她个人情。
怡妃说:“就是蹭破点皮,不碍事。
倒是娘娘,脚腕可好些了?”我一边说着“好多了”,一边转了转脚腕给她看。
怡妃低着头,绞着手帕说:“都是我不好,当时中邪了似的追着娘娘跑。”
说着就要自责起来。
我生怕她又哭又跪,赶忙握住她的手,安慰道:“别自责了,宽宽心。”
怡妃眼睛一亮,笑着问:“那娘娘愿意和妙仪一起去放孔明灯吗?”
我轻轻嗯了一声,伸手温柔地拉住她的手,两人步伐轻盈地一起往屋外走去。
“娘娘。”
就在我一边慢悠悠地走着,一边绞尽脑汁思索着要在灯上写些什么内容的时候,身旁的许妙仪轻轻开了口,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,“娘娘可后悔进这皇宫?当这皇后?”
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,心中“咯噔”一下,这要是被别人听去,可就坏事了。
我赶紧小声回她:“怡妃休要胡言乱语。”
她连忙笑着解释:“娘娘不要介意,权当姐妹之间说些体己话就好。”
接着,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,拿自己的心事当砝码,“先说我吧,我呢,是自愿入宫的,所以在这里就算受到再大的委屈,我也都甘之如饴。”
许是看到我满脸不解的表情,她被逗笑了,看着我,眼神真挚地补了一句:“我真的甘之如饴。”
我忍不住问道:“你这么爱皇上啊?”那一刻,我总觉得有那么一刹那,许妙仪的形象在我心中高大了起来。
她抿着唇,轻轻摇头晃脑道:“也不全是。
娘娘呢?当皇后的感觉一定很好吧?”
“我?”被她这么一问,一下子我还真说不上来。
毕竟成为皇后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情。
当时皇帝需要我二哥的绝对服从,我爹一个五品文官也需要皇帝的照拂。
在所有适龄的女子之中,我是最优选。
我看着许妙仪低眉含笑的样子,心想,要是年幼的她没有被拐走流落在外,依仗许太尉的权势,恐怕如今她才是坐在后位上的人。
我看着她,一时有些迷瞪了眼,直到她喊我,我才回过神来。
她又问:“娘娘感觉如何?”
“哦哦,我,本宫自然是满意现在这个位置的。”
我总归还是说了一句客套话。
她接着又问:“那娘娘可爱皇上?”她好像对我的私事十分好奇。
但这个问题,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。
最开始是不爱的,但现在好像有点?反正陆青竹长得也还行,天天看着难免心动。
话说,当初我入选太子妃,天天被碧根姑姑逼着学礼制练形体的时候,还狂妄地一个人溜出过王府呢!果然,和竞选太子妃相比,还是干饭重要。
我逃出王府光顾着吃好吃的了,怎么当初就没听姑姑的话,多学学如何抓住帝王的心呢?现在居然有些后悔。
“好了好了,先写灯面吧。”
我打着马虎眼,全然没注意到她眼里那一点一点被烛火照明的星光。
也多亏了她刚刚那一番话点醒了我,我知道我该写什么了!
“慧儿倒数三二一,娘娘们就松手啊。”
慧儿在一旁激动地喊道。
“三。”
许妙仪扭头插空问我:“娘娘写了什么?”
“二。”
我冲她笑眯了眼,说:“祈愿我朝繁荣昌盛。”
“一!”
两盏孔明灯慢慢升高,由着风缓缓飞向未知地。
我双手合十,在心里默默反复念着愿望,今年的不灵,明年我还许一样的。
总有一天能实现吧!
我睁开眼,发现她一直看着我。
她问:“娘娘不好奇我的愿望吗?”
我说:“你的愿望不用猜都知道。”
起风了,我背着手往屋里走。
她撒娇道:“娘娘猜猜看嘛?”
我说:“希望自己能得皇上青眼,从此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。”
她自然地挽着我手臂,夸了句:“娘娘果然冰雪聪明!”
我喝着热茶暖暖身子,问她:“怡妃要留在暮澜宫用晚膳吗?”
她犹豫了一下,先是喊了声“姐姐......”,最后吞了尾音,改口道:“娘娘愿意和妙仪一起?”
我嗯了一声。
她开心地说:“好啊好啊,妙仪求之不得!”又说:“前些天我爹爹送来了好多多汁味美的水果,一起拿来让娘娘尝尝。”
她让银容跑腿,回去帮她拿东西过来。
然后,我和许妙仪就在屋里这张圆桌上吃得不亦乐乎。
或深或浅,好像和她有些交心了。
“娘娘!”本去端菜的慧儿莽莽撞撞地跑进屋里,上气不接下气地拉着我的手,扶我站起来。
我问:“这是怎么了?”我还没站稳,就差点被慧儿心急地带摔。
慧儿激动地说:“二少爷!二少爷回来了!”
二哥回来了!?我连忙对许妙仪说:“妙仪你先在这吃着,我先去看看我哥。”
许妙仪一脸了然地点头送我出门。
这回呀,我的脚伤还没好利索呢。
慧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,我一瘸一拐的,可还是鼓足了劲,拼了命似的往勤政殿走去。
我心里头那个急呀,就盼着能快点见到二哥。
可我还没冲到殿前呢,就瞧见门口站着一群外乡人。
他们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,和我们这儿的人打扮可不一样。
“二哥!二哥!”我扯着嗓子喊起来。
嘿,我一眼就在人群里瞅见他了。
二哥还是那么精神,身姿挺拔得像棵松树。
“小妹!”二哥大概是听见我喊他了,撒开腿跑上几阶台阶,朝着我使劲挥手。
他那大手在空中挥舞着,就像一面旗帜。
我站在原地,眼巴巴地看着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。
他走路带风,几步就到了我跟前。
“皇上说你脚崴了,怎么还这么不听话跑出来了?”二哥心疼极了,蹲下身就想看看我的伤势。
他的眼神里满是关切,就像温暖的阳光。
“我的伤已经快好了,更何况是见我二哥,就算再扭脚也值当!”我眼眶都红了,热泪在眼眶里打转,紧紧地抱住他。
这一抱呀,我那颗一直悬浮着的心,总算找到了家的栖息地,踏实多了。
“你呀!真是半点没变。”
二哥温柔极了,轻轻拍着我的后背,轻声哄着我。
他的手就像柔软的羽毛,一下一下地拍着,让我心里暖乎乎的。
就这么抱着站着,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小腿肚都麻了,又酸又胀的。
“可以了吧?抱太久影响不好。”
二哥拍拍我的肩,提醒我。
“有什么不好的!你是我哥!一母同胞的哥哥!”我才不管呢,说着就把站麻的那条腿往他腿上攀。
我耍赖皮,就想多和二哥亲近亲近。
“站好,别又动脚。”
二哥有些无奈地说。
我欠欠地回他:“哥,我腿麻。”
我的声音拖得长长的,带着点撒娇的味道。
“站那么久能不麻吗?”二哥好不容易地把我从他身上扒开,着急地说:“赶紧回去歇着。”
“我不!”我耍起了小脾气,推搡着又拉住二哥的衣角。
那衣角被我抓得皱巴巴的,“你之前说好的送我出嫁,结果封后大典都没来。”
我委屈极了,嘴巴都撅得能挂个油瓶。
“乖,二哥不会离开了。”
二哥叹了口气,双手按住我的双肩。
他的手很有力,让我心里安稳了不少。
“战事平息了?”我可不相信二哥的话,觉得他在骗我。
北方的动乱从前朝就开始了,都持续了近百年啦,一直都是君王头疼的事情。
陆青竹居然在两年之内就能了结此事,这也太不可思议了。
“嗯,结束了。”
二哥认真地点点头。
“真的吗?!那你是不是终于可以娶妻生子,早点圆爹娘的抱孙梦啊?”我兴奋地问,眼睛亮晶晶的。
话音刚落,二哥的脸就黑了下来,就像突然来了一片乌云。
“别以为你现在贵为皇后,我就不敢打你屁股!”二哥假装生气地说。
我扮了个鬼脸嘲笑他,那模样滑稽极了。
“快和我说说,你是怎么平定战乱的。”
我抬手装模作样地左劈右砍道:“二哥是不是这样持剑,一战封神?”我想象着二哥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样子,满脸都是崇拜。
他笑着摇头,又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。
那眼神里好像藏着什么秘密,“是那边自立为王的贼子选择了归顺。”
“他选择和亲。”
二哥接着说。
什么?!和亲?!我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,“他来和亲?”我瞪大了眼睛,满脸的不可思议。
二哥白了我一眼,没好气地说:“哪有嫁男子和亲的,当然是嫁自己的女儿。”
我哦了一声。
可反应过来之后,我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妙。
嫁个女的过来,还不如嫁个男的呢!“她在哪?”我突然想起殿前乌泱泱一片人群,一下子明白了这个架势。
“估摸着在殿内茶歇吧。”
二哥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,赶紧拉住了我。
他的手就像一道枷锁,把我拉住了。
“我,我就是去看看。”
我眼巴巴望着勤政殿,这样的解释好像有些苍白无力。
我的声音弱弱的,带着点心虚。
“里头还早着呢,二哥先送你回去。”
二哥不容置疑地说。
我刚酝酿好撒娇的语气,吐出一个“哥”字,结果被他一个眼神逼了回去。
那眼神就像一把利剑,吓得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
“好的,我回去。”
我乖乖地说。
原本属于我和许妙仪的“二人世界”,硬生生加了一个二哥进来。
我们三个人面对面站着,大眼瞪小眼,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,就这么面面相觑了好长一段时间。
二哥借口时间太晚,说:“择日早些再来。”
然后就离开了。
二哥走得匆匆忙忙的,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。
至于许妙仪,她依旧一口一颗吃着水晶葡萄。
那葡萄晶莹剔透,就像一颗颗紫色的宝石。
她吃得可香了,看起来还挺享受这段尴尬时间的。
“娘娘,有人来访。”
宫女在一旁通报。
“谁啊?”我离开圆桌,端端正正地坐到了正位上。
我坐得笔直,就像一棵挺拔的竹子。
“我!晗月公主。”
一身红衣乍现眼前,她一把推开门直接就走进来。
她走路风风火火的,就像一阵红色的旋风。
“陆青竹说了,我刚来这需要见见一国之母。”
晗月公主大声说道。
她头上裹着红纱,那红纱随风飘动,映得整张脸白皙若雪,一点不见北方凛冽寒风的踪迹。
她上下打量着我,那眼神就像探照灯一样,让我有些不舒服。
我感觉浑身不自在,就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身上爬。
“就这?”她嗤笑一声,满脸的不屑:“我还以为当皇后的女人有不一样呢?不就同寻常人一样,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嘛,平平无奇。
还不如我长得好看!”晗月公主骄傲极了,下巴都扬到天上去了。
“公主打小起就是在那北国偏远极寒之地长大,自是需要费心长得明艳动人才能脱颖而出。”
我冷冷地说。
我心里头可不高兴了,她还一个劲不知趣地惹恼我。
“自然不像我朝女子,水土养人,个个都长得平平无奇水灵细致的。”
我看着晗月公主耷拉着脸,一副要发作的样子,接着说:“不然公主怎么能被选中送来和亲啊,你说是吧?”我故意气她,想让她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。
这位晗月公主不同于中原女子的温婉古典之美,光是长相就带着攻击性。
她的眉毛又浓又黑,眼睛又大又圆,透着一股凶狠的气息。
恐怕日后难以和平相处。
“你以为我是被迫送来和亲的?”她突兀地大笑起来,笑声又尖又刺耳。
然后端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对着嘴灌。
那酒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,把衣服都弄湿了。
我静静地看着她,不言语。
我心里头想着,这公主可真是没个公主的样子。
“和亲是软弱者的妥协,但我不是。”
晗月满嘴酒气地说着。
她的话就像一颗炸弹,在我心里炸开了。
她后半截话,才说得我心惊胆战。
“我是来当皇后的。”
当皇后?!她想当皇后?!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要是早八百年前,有人这么说,我肯定开心得双手奉上。
可现在,我觉得她是故意挑衅,质疑我德不配位。
你想公平竞争后位,我没意见。
但怀疑我尸位素餐,我可不服气。
我在位这些年,后宫虽说空空如也,倒也相安无事。
我正琢磨着怎么不着痕迹地怼回去,许妙仪先出手了。
“啪”的一声,她一巴掌甩到公主脸上。
公主脸瞬间红了,我都分不清是被扇红的,还是被气红的。
看着公主表情扭曲,我心里有些不安。
许妙仪站出来,大声道:“这里是皇宫,她是皇后。
你大言不惭,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刁民!”
我没想到,这话会从柔弱的许妙仪嘴里说出。
她走到我身边,握住我的手,认真地说:“娘娘别怕。”
晗月公主捂着脸,指着许妙仪:“你一个小小妃子,敢打我?我可是公主,看我不刮花你的脸!”说着,她从腰封抽出匕首,冲了过来。
“快躲开!”我拽着许妙仪往后仰,险险躲过一刀。
我们弯腰逃生,身后传来兵器碰撞声。
“请公主注意分寸,别不留后路。”
有人挡在我们中间,是楚自意,他长剑在前。
“楚自意!”看到他,我松了口气。
他是陆青竹暗卫,我进宫后,南巡时见他最多。
陆青竹说他们自幼相识,楚自意帮他挡了不少暗箭。
我打趣说楚自意像他影子,陆青竹到哪,他就到哪。
他来了,陆青竹应该也快到了。
果然,门口传来声音:“晗月!”一个明黄色身影晃进来。
他喝酒了,走路摇摇晃晃,德善公公搀着他。
楚自意和德善公公扶住他。
晗月公主恨恨后退:“皇上。”
“你退下!”陆青竹拿走她的凶器。
“凭什么我退下?欠债还钱,打人还手,天经地义!”晗月公主和他对峙。
许妙仪想解释,我制止了她。
我想看看陆青竹对公主什么态度。
“你问朕凭什么?就凭你僭越位份,出言不逊,还想伤害朕的皇后!”陆青竹很激动,说完把小刀扔到门外。
“那是我的东西,你凭什么扔!”晗月公主跑出去捡,被楚自意拦住。
“皇上累了,请公主回焕阁休息。”
晗月公主剜了我们一眼,跺脚离开。
这公主刚进宫就拿刀子挥舞,真难搞。
我轻轻叹气,被许妙仪听见:“娘娘没事吧?”大家都看向我。
陆青竹冲到我面前,掰起我的脸,眼睛在我脸上看:“没伤着吧?”一股酒香扑面而来。
“我没事。”
看着他的眼睛,我呼吸一滞。
他这么担心我?
“没事就好。”
他抱住我,手不安分地摸我耳垂。
“皇上乖,别乱动哦。”
我拉住他的手。
他竟噙住我的下唇,我条件反射合嘴,心态崩了。
“慧儿姑娘去煮醒酒汤。”
“怡妃娘娘回雅怡居。”
“德善公公和我扶皇上去床上。”
楚自意安排着,支开了所有人。
「那,那我呢?」
他一向冷峻的脸,此时竟有了丝异样,「娘娘只需照顾好皇上。」
照顾?哪种照顾?我瞅瞅被扒拉到床上的陆青竹,又看看楚自意。
直到慧儿端着醒酒汤进来,楚自意才离开。
我知道他没走远,说不定在某棵树下歇着。
「皇上?」我一手端汤,一手轻轻推他胳膊。
他睡得香,一动不动。
我头一回这么认真看他睡颜。
眉弓拱起,下面是双带褶子的丹凤眼,不搭却有他独有的韵味。
就是这张嘴太欠,一张口就坏事。
我碰碰他嘴唇,软乎乎的。
一个坏念头冒出来:这张俊脸扮鬼脸啥样?
我轻拍他脸,捏他五官。
这脸没胡茬,光洁得很,捏起来真爽!
正玩得开心,他突然睁眼,「你干啥呢?」
我手没收回来,忙说:「我刚跟怡妃学了脸部按摩操。」
为证明自己,我一通操作后,指着脸说:「皇上看,我脸又红又烫,血液流动快,常按能延缓衰老。」
陆青竹凑近,狠狠掐我脸,「别拿这当玩弄朕的借口。」
这人喝醉还这么敏锐!我忙赔罪,端上醒酒汤,「那臣妾送汤赔罪。」
他一脸诧异,气笑了,「就这?」
我点头,先抿一口。
呕,又甜又冲。
「朕没醉,不喝。」
他推开我手,汤洒了半碗。
还好不烫,我拿稳碗。
「你这样还说没醉?」我拿汤勺喂他。
「朕真没醉!」他强调。
喝醉的人都这么说。
他突然激动,开始宽衣解带。
「皇上你干啥!」我往后退。
他把外衣扔一边,「你过来。」
我站着不动。
「你来闻闻还有酒味不。」
我上前嗅嗅,还有酒味。
「再凑近!」他拉我脖子贴他身上,我吓得汤泼一地。
鼻子抵他肩头,我深吸一口气。
酒味淡了,还有熏香气。
「席间我故意洒酒在衣服上。」
「皇上你装醉?」我坐他床边。
「不然咋借酒疯离席?」
我吃醋,酸溜溜问:「是酒不好还是公主不美,你躲着?」
「酒没皇后这儿香浓,晗月没皇后千分之一好看。」
他叫晗月叫得亲热。
「皇上骗人,宫宴酒好,公主也美。」
我盯着他往后挪,笑着说。
他愣神,转移话题:「封号我让阿善选的。」
「那我封号呢,也是随便选的?」
我一问,他就不说话了。
哼,编不出解释了。
我撇嘴,想让慧儿添茶。
没起身,他压过来,掰开我握拳的手,「你知道莞宸咋写不?」
「我知道!」我被压着,反驳都费劲。
「你不知道。」
他在我手心写,「莞是草字头加完,有你地方才完整。
宸是宝盖头加我名字,有你我才有家。」
这是他头回说自己名字,含情脉脉,我快投降了。
「你封号我想的,不是随口说的。」
他和我十指相扣,「芷语,你一直在我心里。」
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
我也不知啥时候对他心动,爱意渐浓。
许妙仪刚进宫时,我心底藏着一丝难过。
晗月公主明目张胆争后位,让我慌了神。
我搂着他脖子,压低声音:「好巧,我也是。」
他勾唇轻笑,我红着脸,迎上他的吻。
之后,最后……我发誓,再也不想有下次了。
没得到时春心荡漾,可真摸到他温热肌肤,我脑子一片空白。
当然,最主要是,第二天起来我喉咙痛!
「芷语。」
他睡得满足,双臂从背后抱着我,喃喃低语。
我沙哑回应。
他还一个劲喊我:「芷语芷语芷语。」
我忍住打人的冲动:「陆青竹你叫魂呢!」
他蹭蹭我,又拉近了距离。
「皇上,该早朝了。」
屋外德善公公喊道。
太好了,我能解脱了。
我一点点往外挪。
「吩咐下去,今日朕不早朝。」
他把我往怀里拽,说:「再睡会。」
不早朝?不行啊,以往寒冬腊月他都准时上朝,今天没理由不去。
我劝他:「皇上还是去吧,不然别人会多想。」
「想多?想什么?」
「比如猜测皇上龙体抱恙,或是宫中有妃子怀孕。」
他醒了,说:「宫里不会有妃子怀孕,但皇后可以。」
说着吻我耳朵,坏笑着压上来。
「大早上的,不好吧!」我推搡着躲他的吻。
他说:「一日之计在于晨。」
那天,我又被太后请去喝茶,陆青竹也被邀一起。
「皇上和娘娘来了!」碧根姑姑迎上来,对我比大拇指。
我拉着姑姑问:「姑姑你笑得好瘆人。」
姑姑拍我手背:「娘娘福大命好,进去就知道。」
我僵笑着进屋,太后竟对我笑眯了眼:「皇后免礼,快坐。」
还换了套茶水。
我一尝,是白水。
在太后注视下,我喝光一杯。
太后问:「哀家听说皇上今日没去早朝?」
陆青竹点头,含笑看我。
哼,看太后责问你还笑不笑。
「好,甚好。」
太后捂嘴笑,「皇儿终于想着绵延子嗣了。」
又握着我手说:「芷语也是,都有身孕了,要多注意。」
我脑袋嗡的一声。
我啥时候怀孕了?昨天才……
我看见陆青竹在憋笑,这混蛋骗太后我怀孕,我骑虎难下了。
我赔着笑,听太后教导。
走时,碧根姑姑给我金匣子。
「这是?」匣子精致还上了锁。
「里面是太后求的福袋,保娘娘平安。」
姑姑解释。
我心虚让姑姑谢太后,揣着匣子赶紧走。
陆青竹跟在后面:「走慢些,小心身子。」
我更气了,怼他:「陆青竹你怎么开这种玩笑,被太后知道就糟了。」
「这不难,趁没暴露,朕再努力点。」
他揽过我腰,把我抱起。
「你肱二头肌练好了?抱得动我了?」
我一手搂着他脖子,一手轻抚小腹,嗔怪道:“你可别颤颤巍巍地走,小心颠着你儿子。”
他稳稳抱着我往前走,笑道:“不止手臂练好了,肾也补好了。
朕争取把儿子变成现实。”
就因陆青竹说我怀孕,暮澜宫这几天忙坏了,跟我要临产似的。
一会是上好雪莲,一会是天蚕丝被。
慧儿眼底乌青,一看就累坏了。
“禀皇上和娘娘,这是所有登记的名册。”
陆青竹接过厚厚的册子,嘴角上扬翻看。
我忍不住说:“皇上你良心不会痛吗?”他收礼开心,我却如坐针毡。
他促狭一笑:“总会用得到的。”
慧儿走到我身边,小声说:“晗月公主送了长命锁,我故意没记。”
“啊,还是寓意不错的长命锁呢。”
我微微点头,催她去休息。
等慧儿走后,我朝陆青竹勾勾手指,他凑过来。
我哑声说了个口型。
“朕知道。
她本来送的是中秋那晚的匕首,是朕让人换成了长命锁。”
“匕首?”我本想夸她,现在算了。
正说着,外头通报怡妃来了。
我猜她是来探望“孕妇”的。
果然,她一进来就冲到我身边,嗔怪道:“娘娘怀孕了怎么都不和我说!”
看到皇上在,她忙福身:“皇上恕罪,妙仪关心则乱,失态了。”
“无妨。”
陆青竹又看起册子。
银容拎着大包小包,一一介绍:“这是给孩子的衣裳。”
“鞋子。”
“玩具。”
东西全堆我手上,沉甸甸的。
别人大多送补品和珍宝,她送衣物,真贴心,我挺感动,但又不敢动。
更要命的是,她请了于郎中进宫,说能照顾我和孩子。
“这位是我娘家信赖的于郎中,医术好,熟悉孕妇生产。”
说完,她邀于郎中给我把脉。
陆青竹竟一脸看戏,也不救我。
要是没怀孕迹象,我俩都完了!
他还说:“准。”
于郎中给我手腕盖纱巾,掐了掐左右手。
他眉头紧皱,沉默许久后拱手要说话。
我盯着他,怕他说出大事不妙。
“娘娘月份早,脉象微弱,要卧床养胎。”
还好这话模棱两可,我松了口气。
许妙仪狐疑,让他再把脉。
我赶紧拉住她,转移话题:“许久未见怡妃,正好说体己话。”
她眼睛一亮:“那娘娘和我一起看小孩衣服,可有趣了!”
“好!”只要不把脉,干啥都行。
我拉着她进里屋,坐在床边。
和她聊得太投入,都没注意陆青竹走了。
慧儿传话说他晚上再来。
许妙仪仔细叠好衣服,问:“娘娘喜欢男孩还是女孩?”
“呃,都喜欢。”
我摸着肚子,心想男孩像他刚毅沉稳,女孩像我长相不差。
“你呢?”我把话题丢给她。
“娘娘猜猜?”
“我猜是男孩,你这么乖巧,需要男子汉保护。”
她笑着摇头,目光望向窗外如画的景观,轻声道:「我喜欢女孩。」
「女孩挺好,」我笑着回应,「像你这般好看又知书达理就更棒了!」
许妙仪脸颊绯红,欣欣然微笑:「娘娘也觉得孩子像我好吗?」
「当然!」我点头,和她一起把弄乱的衣物仔细叠好。
「等你有孩子,我请最好的工匠,打造黄金平安锁当周岁贺礼。」
提及孩子,我心里一紧。
许妙仪沉默许久,语气没了刚才的欢快:「只要是娘娘送的,妙仪都喜欢。」
贺礼看完,衣服叠完,我俩没了话题。
这时慧儿端着甜食进来,热情招呼:「娘娘、怡妃娘娘,快来吃。」
我吃着,听慧儿介绍莲子:「这是楚侍卫大早去莲花池摘的,皇上吩咐的。」
新鲜莲子取了芯,入口甘甜不涩,清香扑鼻。
我疑惑:「楚自意不是跟着皇上吗,还有空摘莲子?」
慧儿点头,捂嘴笑道:「他送来一麻袋莲蓬,莲花池一半莲子都在这儿啦。」
「多准备些让怡妃带回去。」
我说道。
许妙仪连忙摆手:「这多不好意思,这是皇上心意,我尝几口就行。」
我和她推让一番,最后我摆出命令姿态,她才温顺吩咐银容带回去。
临走前,她再三叮嘱我照顾好身子,还送我香囊:「娘娘,这香囊能平心静气,助眠呢。」
我闻了闻,有淡淡香气,心想:陆青竹老说睡不好,这要有用,送他不错。
夜里,我在睡梦中感觉有人上床,轻轻吻了我的额头、睫毛和鼻梁。
我哼唧一声,转了个方向。
他挪过来搂着我,我觉得热,小声喊:「陆青竹?」喊了两遍。
「嗯?」他窝在我后脑勺,声音倦意满满。
「你压着我了,肚子!」
他笑了:「看来芷语这么快适应母亲角色啦?」
我皱眉叹气:「你还取笑我,还不是替你兜着!」
他蹭蹭我的脸:「好嘛,我知道错了。」
我困得睁不开眼,从枕头下摸出香囊:「这个助眠,你试试。」
只听「咚」一声,他把香囊丢到角落:「有你在身边,别的都没用。」
他握着我的手,帮我掩好被子。
一夜无梦。
第二天醒来,发现我俩相拥而眠。
他左胳膊被我压了一夜,酸麻了半日。
为补偿他,我下厨炖了鸡汤。
慧儿提食盒,陪我去勤政殿。
巧的是,遇到了晗月。
她消瘦不少,脸都脱相了,态度依旧高傲。
她没行礼,直接问:「听说你怀孕了?」
我微笑着摸肚子,点头看她。
她轻蔑一笑:「在我们那儿,第一任丈夫死了,要嫁给接任的男人。
你说会怎么做?」
我早听过这规矩,心里害怕,正色道:「公主,你在我朝,莫坏规矩。」
她嘴角上扬:「汉人说,成事在天谋事在人,输赢还不一定呢。」
她这话啥意思?我深吸一口气:「公主或许不知,我们还有句,居其位,安其职,尽其诚,而不逾其度。」
我看着公主,一字一句道:「在本宫看来,公主此行肩负两方一世太平之重任,应多在这上面用心。
别的非分之想、逾矩之念,一点都不要有。」
「你!」她杏眼圆睁,气得胸脯起伏,「你再敢说一遍试试。」
换作以前,我或许会回她「试试就试试」。
可如今,陆青竹的鸡汤还等着我,我没心思和她斗嘴。
我没理她,喊上慧儿继续往前走。
谁能料到,她突然伸手用力拽我。
许是我近日总待在房里,身子软绵绵的,被她一拉,我瞬间失去重心,往后狠狠绊倒。
「娘娘!」慧儿惊呼,手中食盒落地。
她冲上来,却还是晚了一步。
那一刻,我满心都是:孩子,我的孩子。
我死死捂着肚子,心里的疼比屁股着地的疼还要强烈万分。
「你干什么!」慧儿急红了眼,一把推开她,「你知不知道我家娘娘怀有身孕!要是娘娘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,我拼了命也要你血债血偿!」
慧儿不知我是假怀孕,就连我自己都差点入戏。
晗月心慌,拉着下人匆匆逃走。
「娘娘你没事吧!」慧儿扶起我。
我摇头说没事。
她低头一看,惊呼:「娘娘!见红了!」
腹中绞痛蔓延,我心神恍惚,仿佛要失去什么。
「扶我回去。
快去喊张院使。」
我脚步虚浮。
张院使赶来时,我已在床上疼得翻来覆去,冷汗直流。
我脑子空白,月信不该这么早来。
「娘娘再忍耐些。」
张院使掐着我的脉象,沉思许久。
慧儿在一旁焦灼踱步,想禀明皇上,被我制止。
「依臣看,娘娘这脉象恐有落胎之嫌。」
张院使说道。
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。
「落胎!?」慧儿几乎哭着跪在我面前。
张院使安慰慧儿,又宽慰我:「但如今娘娘脉象不明,服药保胎也许还有挽回余地。」
「稍后微臣为娘娘施针疏通气脉,痛楚会减轻许多。」
施针服药后,张院使让我卧床三日,三日内不再见红,胎就算保住。
慧儿送走张院使,回来说皇上到门口了。
我还有些力气,靠在床头坐直,让她请陆青竹进来。
「有没有哪里摔伤了?」陆青竹进门就问,再三确认我的伤势。
见我摇头,他松了口气。
「可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?」他又察觉不对,紧盯着我。
我冲他一笑,说:「今天来月事了,孩子可能保不住了。」
话半真半假,我鼻头一酸想哭。
「芷语别哭,朕去斩了她好不好?」他抱着我,说着狠话,又温柔拍我背。
「皇上当真?」我问。
他亲了下我的脸蛋,郑重对视:「只要你想,便是真的。」
我摇头搂着他脖子:「不用了,这样也好,不必再假装。」
「好,都听你的。」
他吻我,微微叹气,「但朕不会轻易放过她。」
听说,陆青竹打了她二十大板,罚她跪佛堂诵经祈福。
三日后,我的第一个「孩子」还是没了。
陆青竹对太后的玩笑,竟这样结束。
虽非真失孩子,我心里却空落落的。
我不过七八日没出门,外面腊梅已缀上花骨朵,要开花了。
出门后,我先去找许妙仪。
我摔倒那天,慧儿就说怡妃来了,我不见。
过几个时辰,说她又来了,我还是不见。
一连几日,她次次来,我次次不见。
娘亲说,人心要笼络,关系要走动。
巧的是,我到雅仪居门口,许妙仪就迎了出来。
「皇后娘娘!」她激动地拉着我左看右看,说我消瘦了。
「娘娘身体养得如何?可还利索?需不需要妙仪娘家的于郎中?」她问了一串问题。
我一时没法全回答,便道:「张院使一直在照顾本宫,于郎中是怡妃娘家的人,还是留在娘家有个照应才好。」
今日,茶水竟换成了蜂蜜水,甜润清甜,口感绝佳。
“娘娘若不嫌弃,这些天妙仪都来照顾您。”
怡妃许妙仪往我这边挪了挪,笑着说。
“房里有慧儿呢,况且你是皇上妃嫔,此举总归不妥。”
我又灌了口蜂蜜水,回应道。
她小声嘟囔了句什么,我没听清。
这时,慧儿和银容慌慌张张跑来,失了礼数,面色晦暗。
“娘娘,晗月公主今早投河自尽了。”
慧儿焦急说道。
“你说什么?”我手一滑,茶杯落地,碎成一片。
她死了?死得太蹊跷。
我不知该喜还是该忧。
她那么明艳高傲,死也应轰轰烈烈,不该如此悄无声息,这不是她的作风。
“皇上知道了吗?”我忙问。
慧儿点头:“楚自意第一时间去找皇上了,二哥也进宫了。”
和亲公主一死,必有一场腥风血雨,还是在宫里自尽,说不定会传成我们苛待她,逼她寻死。
“娘娘不该开心吗?那个贱人终于没了。”
许妙仪让下人收拾碎片,又给我斟了杯茶。
“她死是一了百了,却给我们留下无穷隐患。”
我起身要去勤政殿看看。
“娘娘再坐坐嘛,妙仪让银容做了新式点心。”
她起身拉住我袖子,挽留之意明显。
“下次有机会再来。”
我朝她一笑,带着慧儿快步离开。
一路上,慧儿问我为何不多留。
自从上次她知道许妙仪因血玉镯子的事为我摔了一跤,对她态度大转变,先前没好脸色,现在总笑着提起她。
“怎么?你心都在怡妃那了?”我啧了一声。
慧儿咯咯笑,挽着我胳膊发誓:“慧儿生是娘娘的人,死是娘娘的鬼!”
“我觉得怡妃对娘娘是真心的,娘娘在宫中多一好友总比多一劲敌好。”
慧儿诚恳说道。
我点头笑道:“你这小脑瓜想得还挺多。”
慧儿晃着我的手:“这不是为娘娘考虑嘛!”
说到考虑,我想到慧儿到了该嫁人的年纪,得给她寻门好亲事。
“慧儿,你想嫁人不?”我含笑问。
她脸刷地变红,憋回笑意,嗔视着我:“我不嫁,要一直陪娘娘!”
“哪有姑娘不嫁人的,慧儿这么好看,想娶你的人能排到宫门外。”
我不想她嫁远,官宦世家怕她受气,普通人家又身份不对等。
想来想去,合适人选好像只有楚自意。
“楚自意怎么样?”我小声问。
话出口我就觉得不妥,楚自意跟陆青竹,一年半载难见一面,两人没相处时间,更谈不上两情相悦。
“但你们见面都难,不合适。”
我自言自语。
慧儿急了:“谁说见不到,我日日都能看见他。”
?!日日看见?我皱眉奇怪地看她一眼,我上回见他还是中秋那晚。
“小妹!”二哥声音打断我们。
我回神,见二哥跑来,拉着我找地方让我坐。
“二哥别找了,没亭子。”
我说。
他眉毛紧皱:“你身体没好全,谁让你跑出来的!”
难得见二哥失态,挺搞笑。
我说去见陆青竹,他生气了。
“皇上不知道你身体情况啊?该他来见你。
二哥刚教训他了。”
我想象皇上被大舅子教导的模样,忍不住笑。
但没高兴两秒,就被二哥训了。
“你也不知道照顾自己。”
他一边朝我指鼻子、拍我,语气却始终温和,终究是不舍得凶我。
“还有,待会见皇上,别提晗月公主的事。”
我真诚发问:“为什么呀?”
二哥眉头一皱,眼看又要揍我:“你都这么大了,咋还像小孩似的老问为什么?”
他声音突然变小:“这事儿背后复杂,牵扯利益多,你一女孩子少操心,养好身子要紧。”
我嘴上应着“知道了”。
见到在案几上闭目养神的陆青竹,我还是想开口:“皇上还在为晗月的事忧虑吗?”
我走上前,帮他按太阳穴。
他问我:“见着你二哥了?”
我回:“见着了,可二哥啥消息都没透露给我。”
他抬手握住我的手:“晗月的死不简单,前线来报,那边得知消息,开始屯粮驻军了。”
“这消息不是早封闭了吗?”
他的话让我毛骨悚然:“所以这事棘手,必有内奸。”
为配合陆卓越行动,我从勤政殿回来,就让慧儿暗地拟名单,记录暮澜宫当差宫人的底细。
我一个宫一个宫地查,慧儿也挑灯夜战帮我。
没想到,战火很快烧到边界。
二哥出征前来看我。
我埋怨:“二哥你又骗我,不是说不离开吗?”
小时候我贪吃杏花楼点心,求他带,他不是忘就是找借口。
长大后我只盼他平安。
“二哥,你答应我毫发无损回来。”
我眼眶一热,仰头不让眼泪流。
二哥打趣:“你的眼泪像南海鲛人的珍珠,可珍贵了。
我用手接好,你再哭。”
我垂眸,泪珠落在他手心。
这招每次都能让我破涕为笑。
“我答应你,一定回来。”
二哥抱着我,战甲凉凉的。
我趁他不注意,把新绣的福袋塞进他领口。
副将在外催促。
我不舍:“我让慧儿送送你。”
二哥笑着拍拍我的手:“不必了,外头风大,让慧儿带你回屋。”
我三步一回头。
二哥无奈,转身大步离开。
快迈出暮澜宫时,他停下喊我:“芷语,二哥一直都在,你放心!”
我重重点头,直到他的身影被泪水模糊。
晚上陆青竹来暮澜宫,我更确信二哥不会食言。
他带走精兵强将和多数守城将领。
我觉得排兵布阵不合理,但他们有安排。
陆青竹说皇宫戒备松,我该担心自己安危。
“有你我不怕。”
我挽着他胳膊,靠在他肩上。
他竟说:“那要是我大难临头各自飞呢?”
我急了,拧他大腿:“你敢!”
他忙哄我:“不敢不敢,我错了夫人。”
我放狠话:“你敢抛下我,我就砍断你腿,让你生生世世都不能离开。”
我还比划着他大腿,研究开刀角度。
他捏住我下巴,吻了我:“无论何时何地,我都不会放弃你。”
呃,陆青竹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样子,让人实在情难自已。
等他说完,我没说话,直接用热烈行动回应。
此后近一周,我不是和许妙仪喝茶喂鱼赏花,就是去勤政殿给陆青竹磨墨。
我有私心。
许妙仪是太尉之女,能让我了解战事;陆青竹是当朝帝王、我二哥妹夫,我能得一手消息。
可太平日子没几天,二哥战报打破平静。
陆青竹派人送来时,我正和许妙仪在迎春园喝茶赏画。
“这是少爷寄来的。”
慧儿把东西给我。
我拆开时满心欢喜,看清后震惊不已。
嘴角僵在那抽搐,不知如何是好。
信封里,除白纸就是我绣的福袋。
原本鲜红布料被汗水渍得暗淡,褶子歪扭,像被蹂躏过。
我紧紧攥着,指甲嵌进手心。
“娘娘别多想,也许少爷是报平安呢。”
慧儿陪我绣完福袋,知道其意义。
可福至人未归。
我越想头皮越麻,茶杯热水烫到手。
我嘶一声,瓷杯摔碎。
“娘娘没事吧。”
慧儿半跪,轻吹我手背。
许妙仪也安慰:“我爹昨日说战事告捷,夸将军神勇。”
她握住我拿福袋的手,“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但第六感很准。
很快许太尉进宫面圣,奏章说战事吃紧,求增兵。
陆青竹来暮澜宫用膳时告知我。
“精兵都随二哥去前线,皇城兵源不足。”
我盛参汤。
“不派兵,你二哥孤军奋战。”
一边是二哥,一边是陆青竹,我难抉择。
“皇上是让臣妾定夺?”我坐好,想不出两全法,答应明早给答复。
第二天一早,慧儿拍门,声音急切。
“娘娘,娘娘!”
我喊她进来,问怎么了。
“楚自意说南门被敌军攻破!”
我坐起:“皇上知道吗?”
“楚自意去找皇上,应该已告知。”
慧儿扶我更衣洗漱。
才几日,敌军怎会悄无声息进城、攻破城墙?前线定有大问题。
我没吃早饭,赶往勤政殿。
拐弯遇见许妙仪。
“娘娘别去了,皇上不在,德善公公也不知去向。”
她神色焦急,帕子快被绞破。
“怡妃别着急,别自乱阵脚。”
我正思索,许妙仪抓紧我手,凑近轻声:“快逃吧!”
“逃?能逃到哪?”
她环顾四周,像有秘密:“我知道密道,现在走来得及。”
我抽回手:“逃出城外怎么生活?背负旧恨苟且偷生?”
“活着最重要!”许妙仪极力劝我。
“我和你能逃,皇上和百姓呢?”我提高语调,她一愣。
“娘娘不愿和我走?”她神情暗淡。
“不是不愿,不能一走了之。”
许妙仪推我肩膀:“收起悲悯模样,我们需要人救!”说完气冲冲要走。
我拽住她:“外面乱,你去哪?”
她含泪:“不用你管。”
我差点翻白眼,问:“你想穿这身出去?”
南门已破,周边说不定就藏着敌军。
慧儿却还冒冒失失,我太阳穴突突直跳,喝道:「慧儿,你快去弄三套普通宫女的衣服到迎春园,我去办点事。」
「你,乖乖回迎春园等我们。」
许妙仪犹豫着,擦擦眼泪,朝我点头。
早晨的天空阴沉沉,像要下雨。
我看着慧儿陪许妙仪往暮澜宫走去,便转身朝反方向赶去。
回到迎春园,只有慧儿守在门口,不见许妙仪。
石桌上茶点散落一地,假山边花束也被打得残败。
「她人呢?」我忙问。
慧儿摇头:「我找衣服前让银容照顾怡妃,回来她们就没了。」
又补了句:「雅仪居和暮澜宫我都找遍了。」
「罢了,快换衣服出去。」
我让慧儿揣上些金银细软,包袱能轻就轻。
中午,太阳没露面,气温倒暖和了些。
一路上,宫女侍卫都慌慌张张。
到御膳房,厨子早跑了,灶台下残火煮着锅里的水。
「娘娘,一上午没吃东西,吃点垫垫。」
慧儿挑了干净的食物给我。
我吃了几口冷粥,咬了口馒头。
「娘娘,待会去哪?」
「去前庭正殿。」
慧儿拦住我:「那里太乱,等天黑再去。」
我拗不过,拉着她蹲角落等。
我让慧儿靠我身上休息,自己也眯眼小憩。
「娘娘,听到声音没?」慧儿晃醒我。
「好像有人吵闹。」
我起身拍拍裙子。
慧儿探头看窗外,突然捂嘴,满脸惊恐。
远处一片狼藉,打杀声、哭喊声充斥耳边。
我又怕又想活,怕身首异处,怕见不到陆青竹。
「等不到天黑了,快走。」
我拖着慧儿冲出门。
没想到,前方竟碰到许妙仪。
她站在叛军中间,手指向哪,哪就被屠杀。
原来叛军听命于她,保护着她。
她好像朝我这边看过来。
「娘娘快低头!」慧儿拉着我匍匐前进。
这时,身后有人吹口哨,所有人都看向我们,包括许妙仪。
叛军挥舞刀剑,一脸淫笑。
「住手!这个人交给我。」
许妙仪斥退叛军,拖着剑走来。
「妙仪见过皇后娘娘。」
她恭敬行礼。
我把慧儿护在身后,后退一步,觉得她好陌生。
「娘娘别怕,我还是妙仪。」
她伸手要扶我。
「许妙仪!你疯了,竟敢联合外敌谋反!」我让她的手悬在半空。
她眼里没了光,只有血红火焰。
「我?疯了?」她仰天大笑,笑声骇人。
「我疯了才进宫,疯了才试探你心意,妄想带你远走高飞。」
她长剑指着我,寒意逼人。
「你在说什么?快撤兵,还能救你!」我着急道。
她悲凉地笑:「又救我?」
说着,她一剑刺死身旁敌军,血溅到她衣裳和脸上。
「夏芷语,这次是我救你。」
叛军死不瞑目,捂着胸口断了气。
她抹去血污,火光下,我看清她眼角鞭痕。
这疤痕,我确定见过。